缘份是虚无缥缈的,或许杨维柯长久以来未曾动过的心,在见到迟飞鸾的那一刻动了。
池真真看在眼中,却没有点破,含着笑送他离去,转身对池小志道:“你娘应已等急了,快回家。”
阿音跺了跺脚,拉着不明所以的金莺跟上。
夜晚寒意还重,池真真在书房将今日事记在纸上,搬过来新府后,她将书房布置一番,每日坚持练字,也养成了记录每日事宜的习惯,但凡关于纸坊书墨的想法也随笔记录。
一直到亥初,她才在阿音的催促下搁下笔,无奈地道:“我还不困。”
“过几日姑娘要参加宫宴,可得好好养足精神。”阿音想了又想,终是忍不住抱怨道:“姑娘的心思该多放在自己身上,别又被人搅了好事。”
池真真听出味来,轻笑道:“你是说杨大人?”
阿音用力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想说什么却又不敢。
连阿音都瞧出来,可见杨维柯心动十分明显,好阿音是在担心她呢。
池真真笑了一下,阿音被这声笑惹急了,说道:“杨大人可是裴夫人给姑娘提的亲事!”
池真真不在意地道:“只是提了提,又不是定了盟约,他的事与咱们可没关系。”
见阿音仍气鼓鼓的模样,她结束了今日的练笔,回房安歇。
其实阿音的想法很简单,迟飞鸾喜欢檀宁,那便是对不起池真真,现在又想抢走杨维柯,简直是欺人太甚!
可那是因为阿音视她为主,凡事都为她着想,若是换个立场,以梅娘的角度来看呢?檀宁与池真真不管是为何分开的,迟飞鸾都是在他们结束之后,被檀宁邀请到身边,又听命搬进了池园,为什么不能对檀宁有意?
池真真若是对杨维柯有半分心动,今日之事也会让心房泛起涟漪,可她没有,还更加清楚与杨维柯不会有牵扯。
她反而觉得这样好些,池小志的先生能好好教他读书,别的再无所求。
房中灯火熄灭,阿音轻手轻脚关门离去,软纱帐里的人儿渐渐困意上涌,将睡未睡之际,池真真忽然想到白日里那一丝不对劲,猛然坐起身!
一墙之隔的耳房里,金莺敏锐觉察到动静,翻身而起,转瞬便来到卧房门外,轻敲一声门板,里面传来池真真懊恼的声音:“没事,我好好的,你进来吧。”
她知道金莺定不放心,得亲自入内看过才行,果然,金莺进房后扫了一圈发现没有异样,才放心回去睡觉。
池真真睡不着了,睁着眼睛想心事。
她怎么就没想到,身边既然跟有锦衣卫的人,檀宁定然知道她的打算,正德寺的大和尚答应得那么痛快,虽然有佛缘香纸被宫里贵人知道的原因,檀宁也一定做过什么!
她恨恨地想,就算他帮了忙又如何,要她现在放弃却是不能,施娘子虽然没说,可玉泉纸坊出事,心中颇多遗憾,能安稳再开纸坊是件好事,池真真哪肯让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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缉事司衙门近两个月办差效率突增,皆因指挥使大人日日宿在官署,檀宁虽然年轻,哪个锦衣卫都不敢轻视他,甚至是畏惧他。没有人知道他为何日夜都不回家,人人心头崩着一根弦,生怕上司觉得他们办事不力,查案都是拼了命。
已是半夜,檀宁依旧没有睡,正处理桌案上的存档,都是案情紧要,关乎官员生死之事,需要他定夺并入宫面圣回禀。
可他已经两天没有进宫了,上次圣上将他召去,温声命他在此次花朝节宴中挑一名将亲事定下,被他沉默相拒后,一向待他宽和的圣上也动了怒。
檀宁很清楚这次的宴会目的所在,说是给二皇子选妃,依然是贤妃为娘家筹谋权势,卫仲齐想要更进一步,与丞相邹云丰早有不和,为此不反对卫子英嫁给朝中名声不好但炙手可热的檀宁,近来锦衣卫众人明显感觉到御史们上本参他们的声音变小了,卫氏功不可没。
这些年圣上待他真心不错,生气也不过一时,接着劝道:“朕知你对卫家女不中意,才叫你来交待一二,你若不喜欢就换个闺秀。”
檀宁跪下说道:“陛下,臣还不想娶妻。”
当初他将池真真带回燕京,曾言明只愿娶她一人,圣上可记得清清楚楚,闻言面容微沉:“你的心事朕懂,可那女子曾为你的外室,再做正妻不合适!”
檀宁垂首不语,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又听圣上说道:“陈王前日入宫,想为其子原庆求个恩典,他竟也瞧中了池家女。”
他霍然抬头,圣上正注视着他的反应,见状伸手点着他,良久说了三个字:“没出息!”
陈王府的事圣上并未放在心上,那个认回来的原庆不是嫡子,成个亲还想求宫里给个体面,圣上没有应承,可他有些心动。
皇后曾埋怨过他,没为池阁老的孙女将来考虑,若是嫁进陈王府,这样的亲事也不算辱没她。
不过圣上有些拿不准檀宁的反应,现在看到了,一如他心中所料,只好面色不愉地将不争气的臣子赶了出去。
烛火轻摇,一名黑衣下属悄然出现,低声禀报几句,檀宁眸中冷意更甚,看来这次的花朝节宴,他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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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花朝节宴那日,天气却有些不好,池真真起床后望了眼窗外,乌压压的云看不见一丝太阳,她大大松了口气,这两日新衣做成,在段氏眼中她穿上后楚楚动人,可艳压群芳,但池真真却叫阿音另准备了衣裙,她才不肯穿得那般单薄,沐浴焚香是她对宫宴的最大尊重。
阿音忍笑为她换好衣裳,听她道:“今日这天气,婶婶必不会再催我换新衣。”
镜中的池真真笑意恬淡,一身京中女子冬日常穿的粉紫两色锦绣团花宽袖薄袄,
头发用金丝发箍束起三缕垂髻,未挽起的散在脑后,细小珊瑚珠子隐在其间,不失礼也不会过于华贵。
段氏本想打听其他人家的闺秀都是如何穿戴,可她没有人脉,着急上火也没打听出来,现在看着池真真打扮好后,还算像模像样,仍要问道:“会不会太素净了?”
池真真明白她的担心,左不过是怕她入宫后被人嘲笑,于是安慰她道:“我这身份不家太过出风头,婶婶不必担忧,我会平安回来。”
宫中规矩大,就连入宫的时辰也有讲究,段氏怕耽搁她,将她送到巷子口才回转,忽然觉得入宫也没那么好,叫人提心吊胆地,还是真真说的对,平平安安过日子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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