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上。
赵佶也听到赵桓的话,看着赵桓意气风发的模样,看着那自信从容的气质,赵佶忽然有些恍惚。
这是他的儿子吗?
是那个畏畏缩缩,处处隐忍,让他当皇帝都不当的太子吗?
变化太大了。
赵佶目光一转,又看到满朝官员的姿态,一个个臣子神情激动,眼神渐渐狂热了起来。
李纲率先道:“臣,誓死追随官家。”
“誓死追随官家!”
“誓死追随官家!”
杨时、徐处仁、种师道、宗泽和韩世忠、岳飞等文官武将,齐齐喊话。
洪亮的声音,在大殿中经久不息。
换做以往,赵桓说要追赶盛唐,没有任何人会相信,只会当作一个笑话。因为大宋的对外作战,一向是屡败屡战。
人家唐太宗一句话,无数外族闻令而动。唐太宗死了,还有突厥人主动要求殉葬。
本朝则不一样,契丹人杀来,太宗是驾车逃窜。
这样的朝廷,哪有什么心气儿去?
能自保都不错了。
如今,赵桓通过一战一战的胜利,提高了文武的心气儿,让所有人都知道大宋不比金人和辽人差,是能打胜仗的。
这才有了变化。
完颜昌和完颜娄室看到这一幕,心下骇然。
宋人真的变了。
和众志成城的宋人交战,别说宋人疆域辽阔,就算偏安一隅之地的小国,只要对方人心凝聚,也是难以攻破的。
难以灭宋了。
完颜昌心思转动,反而是欢喜起来,这样的宋朝,才能凸显出他主张求和的正确性。
未来,他一定会昂首挺胸回到金国去的。
赵桓看着殿内高涨的氛围,再次道:“朕敬诸位一杯,请!”
说着话,赵桓端起酒樽,遥敬在场所有人。
“官家请!”
李纲、种师道等文武官员,也齐齐行礼。
所有人向赵桓敬酒,氛围热烈,再无之前一提及金人,就是一窝蜂的投降派,一个个都觉得打不赢,都认为要投降才能保全宋国。
如今不一样了。
在赵桓的引导下,一个个有了对外的心气儿。
赵佶看在眼中,越看越不舒服,因为眼前的一举一动,都仿佛是对他的羞辱,就仿佛衬托着他的无能。
赵佶一副醉酒头疼的姿态,起身道:“朕有些不舒服,先行回龙德宫了。”
赵桓问道:“父皇是否要御医诊断一番?”
“不需要!”
赵佶径直离开了。
在他走出大殿门口时,那挺拔的背脊似乎都佝偻了起来,没了昔日的盛气凌人和自信。
赵桓望着赵佶的背影,心中却没有半点的放松警惕。
便宜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一个当了二十多年皇帝,靠着权术操控朝臣,靠着权术拨弄天下的人,绝不是泛泛之辈。
这样的人心智成熟,稍有不慎,说不定就会被他麻痹。
必须一如既往的压榨,多让龙德宫的妃嫔们榨汁。
反正赵佶身子骨好。
历代大宋皇帝中,赵佶是唯一能生的人。人家是生不出娃,或者生出来的孩子早早夭折,他是一窝一窝的生。
这位全方位发展的艺术皇帝,连生孩子也独树一帜。
赵桓收回目光,继续和文官武将畅饮。
一场酒宴结束,宾主尽欢。
士兵押解着完颜昌、完颜娄室下去,李纲带着文武百官退下,唯独种师道留下来。
赵桓笑道:“种公去河西路出征,一波奔波,又苍老了许多,要保重身体。”
种师道感激道:“官家,臣无碍。”
赵桓点头道:“种公单独留下,有什么事情吗?”
种师道回答道:“臣现在都年近八十,老眼昏花,请求致仕。”
赵桓眉头上扬。
他盯着种师道许久,沉声道:“种公,现在不是太祖杯酒释兵权的时代,种公不必担心。”
“朕用种公,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朕知种公一腔报国之心,岂会怀疑你?岂会担心你功高震主呢?”
“种公留在枢密院,才是对朕最好的效忠。”
种师道心中激荡,撩起衣袍跪下道:“官家恩重,臣何其有幸?相比狄相公郁郁而终,老臣得陛下信任,此生足矣。”
赵桓走过去搀扶起种师道,正色道:“朕有种公,也是朕的幸运,更是大宋的幸运。”
一个时代,总有那么些璀璨的人,不计较个人得失,只希望报效国家。
李纲是这样的人,种师道也是这样的人。
这些纯粹的人,是国家之福。
更是社稷之福。
赵桓不会让这些人寒心,因为他容得下这些功臣,更不担心这些人要去造反。
种师道听到赵桓对他的评价,更是老泪横流,更坚定了致仕的决心。
身为臣子,岂能让官家为难呢?
他毕竟老了。
种师道正色道:“官家对臣的认可,臣感激不尽。不过臣是真心实意要致仕,理由有三。”
“第一,臣老了,精力不济,没有足够的精力和心神去处理枢密院的政务。”
“留在枢密院,那是尸位素餐,是恋栈权位。”
“第二,枢密院需要有新的人涌现,需要后继有人。”
“比如枢密副使宗泽,能力出众,允文允武,他接管枢密院很好。”
“第三,老臣要为后世的枢密使,都树立一个榜样。”
“榜样的力量很重要,举个不怎么恰当的例子,唐太宗玄武门上位,以至于大唐一朝,嫡长子继承皇位的人极少。”
“隔三岔五的就宫变。”
“本朝开国时,因为之前政权频繁更迭,武人随意拥戴皇帝,以至于开国后武人被彻底压制。”
“老臣身为武人,是官家任命的第一任枢密使,希望树立一个榜样。”
种师道正色道:“请官家给臣一个机会,完成老臣的心愿。”
赵桓说道:“种公提及的这些理由,恐怕不是最大的理由。你是觉得去西路军立了功,又是枢密使,担心赏无可赏吧?”
种师道有刹那失神。
瞒不了官家。
种师道瞬间回过神,微笑道:“老臣不否认,有这方面的考虑。”
“可是,老臣提及的理由,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不能因为官家的器重,老臣就恋栈权位,这不是合适的安排。”
“恰到好处的致仕,对官家,对臣,都是最好的,请官家明鉴。”
“如果官家有任何需要,老臣纵然是卧病榻上,也当闻令而动,若有战,召必回,这是老臣的承诺。”
赵桓背着手来回的踱步,思考着种师道的安排。
种师道这样的人不用,太可惜了。
搁在家里养老,更是最大的浪费。
人才不能浪费。
种师道继续道:“官家也不必为难,老臣会上书致仕,官家只需要正常挽留即可。”
“老臣一再上书,最后官家赏赐些物品,准许老臣辞官就行了。”
“说起来这样的运作,是老臣得了好处和虚名,官家反而是配合老臣。”
赵桓思考一会儿,忽然脑中掠过一道灵光,笑道:“朕不为难,只是舍不得。不过种公一心一意要辞官,朕有了一个的想法。”
种师道问道:“什么想法?”
赵桓说道:“朕要组建大宋的国防大学,培养大宋的武将。未来大宋的武将,都要到国防大学进修。”
“国防大学,就是我大宋武将的摇篮。”
“种公可愿意担任第一任国防大学的校长?朕也凑个数,当一个名誉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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