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妍其实有些畏惧看到族人,手足无措得不知要如何是好。
一道道的目光,看得让她抬不起头来的。
“妍儿,过来这里坐啊。”
她想过去,可是,那一桌都是叔伯长辈,她又不太敢。
这一群人里,也许,便有那个欺负过她的人。
越是这么想,越是站立难安,一刻也不太想在这里站了。
“三小姐,你这是去哪啊?”
“我有事。”她急匆匆地说。
却也是顾不了什么了,只想逃,逃到灶房去,逃到后院都好,不要让她见这么多的人,她心里惶然不安,好怕忽然人说一些她一辈子都不想听的话出来。
姐姐跟她说过很多,她也看了些书,努力地去走出来,可是这一刻,她心还是很乱很乱的。
慌不择路地跑向酒肆的后院,那里也给客人放马车,还有放一些酒肆的柴火之类的。
她喜欢桂花树,史文敬就在这后院叫人种了一株很大的桂花树,树下摆了桌椅茶杯,让她闲暇时可以在树下休息喝茶的。
不管她在与不在,小二都会在这里备好茶水。
倒了一杯正要喝,却听得熟悉的声音响起:“妍儿。”
她抬头一看,手蓦然的一抖,杯里的温茶倾数倒在衣裙上。
孙宁,他居然也来了。
长袍下依然只有一条腿,驻着拐杖熟练地走着,依然温文尔雅的脸,却又多了些沧桑。
他努力地挤出温和的笑,小心翼翼地问她:“妍儿,这么多年,你去了哪里?你还好吗?”
夏妍的心,像狂风暴雨一样,想跑,可是脚又像是千斤重一样,半点都挪不开。
身子抖得有些控制不住,整个人也有些浑浑噩噩的。
“妍儿,你没事就好。”
孙宁好生内疚地说:“真的很对不起。”
她明明听得清楚,可是又好像听不清一样。
“孙宁,你拿了东西了吗?”
“娘,拿好了。”孙宁抬头说:“我就来。”
是他的娘孙二娘走出来的,看着夏妍也是一怔,然后又低头,小声地说:“孙宁,快些进去吧,夏郡主一会指不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快些把你织好的丝绸给她。”
孙宁有些忐忑,看了夏妍一眼,又想说些什么,可是又尴尬得无地自容的,不知要说什么。
孙二娘已经过来强拉着他走:“快些吧。”
他们走过的风,都像刀子一样,直直刺在夏妍的身上。
她用力地忍着,忍着,忽然就再也站不住,扶住了桂花树撑住身子,然后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三小姐。”
正好让来后面捕些的小二看见,担心地上前去问:“你怎么了?”
“没事。”
“三小姐。”
“我想坐一会。”她说:“忽然觉得有点冷。”
“三小姐,那我去给你拿衣服下来。”
夏妍也没拒绝,实在也是没有力气再说话了,趴在桌上身子抖得痛疼不已。
以为总会过去,可是看到孙宁,刺痛依然袭得让她透不过气。
里面的夏蝉其实也是好生担心夏妍,刚才还看见站在那儿呢,这一转眼的功夫,人都不知上哪儿去了。
欲想起身去寻找,可又有拉着她说话。
思来想去还是不太妥当,放下筷子:“你们慢吃,我去去就来。”
可是刚走二步,迎面就看到孙二娘拖拉着孙宁走了过来。
看到孙宁的时候,还是没忍心头震惊了一下。
都说风度月催人老,可是也没有想到催得这么快。
孙宁的年纪跟她差不多,可是这会却是一脸的沧桑,头发有些灰蒙蒙的,竟像是忽然年长了数十岁一般。
“孙宁?”
孙宁的笑,有些怯又有些无奈和复杂。
孙二娘笑道:“看,这么多年没见了,小蝉是越来越美了,美人胚子就是美人胚子,不管时间怎么变,不管去哪里,貤只会越来越好,不像咱们孙宁,一门心埋在织布里,累得跟个小老头一样,我跟他一出门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弟呢,你说好笑不好笑。”
这还真的是一点都不好笑,但是夏蝉也没有说破。
孙二娘只是想跟她热络些,搭些话而已。
“小蝉。”那边夏大伯又在叫:“你快过来,我跟你说些事。”
夏蝉回头一看,只见大伯父拧着眉头,好像颇有些不悦一般,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得多了,脸色不太好看。
但是她一向不喜欢这个大伯父,哪怕是在这么多族人面前,她也不想惯着他,给他面子。
淡淡地说:“等会。”
孙二娘也赶紧说:“小蝉啊,我们来中州,又要麻烦你了,唉,但凡要是苗州能呆得下去,我们也不会走的。”
“没事,中州正缺人呢,你们来得也合适,放心吧,即然来了,就安心在这里住下。”
“对了小蝉,你看,这是孙宁特地给你织的丝绸,可好了。”
孙二娘赶紧的就将孙宁夹在胳膊下的布包打开了,那是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米色丝绸,哪怕此时酒肆里灯火有些亮,那丝绸散发出来温和安宁的光,却是独一无二的。
不用打开,她都知道这是一匹上好的丝绸。
扬起了笑看着孙宁:“你织的吗?”
孙宁轻点头:“是的。”
“送给我的吧。”
“是。”
她笑:“好啊,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如果收下东西,能让他心里安然一些,她无所谓的。
果然听她这么一说,孙宁整个人像是松了口气一样,看着她露出的笑,也是轻松了许多。
“你们也快去吃饭吧,冷了味道就没那么好了,有什么事咱们回头再说哦。”
她现在约莫也是知晓一些他们为什么要到中州来了,苗州由京城那边派了人去接管,那个人有些异心吧,好做的事,值当的都让自己人去参与。
在那里活得风生水起的夏氏一族,占不到什么好处,还事事受排挤的也很不得劲。
做生意也不好做,种田也是赋税多得很,样样都艰难。
最近官府的人,还直接把苗州城里最大的丝织厂接手了,一切规矩重定,逼得很多人不得不离开。
正好史文敬那边的人在苗州购买些粮的,搭上了线史文敬便作主,请他们都到中州来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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