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藏月和乔西西都是一愣。
黎星若捏着饮料的吸管轻轻搅拌,看着原本分层的颜色融合在一起。
“我应该是得了PDST。”
也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症。
“我能走路后,回了律所,我以为我可以像以前那样工作,还接了一个离婚案,没想到,一站上法庭,我就全身直冒冷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黎星若笑,“还好案件只是走一个开庭的流程,没什么需要辩护的,当事人自己就可以,否则我真要给律师这个行业抹黑了。”
楼藏月沉默了。
她曾经可是律政界最耀眼的明珠,她接下的案子几乎没有败诉,说是一代传奇也不为过,连吴慈生都比不上她。
而现在,却自嘲自己为行业抹黑。
物是人非,天翻地覆。
楼藏月呼吸不畅:“……看过心理医生了吗?”
“看过。”
黎星若道,“开了一些药,让我吃着,说我的状态不太好,让我暂时不要接触律师相关的事,先治病。”
见两位好友的目光都带着担心,黎星若反而莞尔。
她从前不是一个爱笑的人,现在倒是扬着嘴角说:“我做了快十年的律师,其实早就疲惫了,趁这个机会直接退休,转至幕后,只做一些文书工作,不再开庭,我觉得也挺好的。”
她为两人夹菜,语调轻松,“我都这么有钱了,不会因为失去一个职业技能就活不下去,没关系的。”
“这样一来,我反而多出很多私人时间,可以去旅行,唔,我早就想自驾玩儿一趟大西北,一个人开着越野车,车上带着帐篷。走哪停哪睡哪,多自在啊。”
她神情看似不在意。
但楼藏月还是戳穿了她。
“你不是今天才有钱,十年前你就很有钱了,如果不是因为热爱律师这份工作,怎么会选择这个吃力又不讨好的行业?这些年又这么竭尽全力地干着?”
她明明就是很喜欢自己的工作,她的父母,祖父母,都是律师,家学渊源,她不可能轻易舍弃,明明就是在逞强。
黎星若还在否认:“人的喜好都是阶段性的,我现在不喜欢当律师了,律政世家的称号,我背了这么多年,早就累了。”
乔西西都看不下去:“跟我们你还装什么?”
黎星若这才没再说话,低头喝了口饮料,饮料里加了薄荷,很清凉,就是回味有些苦涩。
楼藏月握住她的手:“好好看医生,有任何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想去旅游也可以去,换个心情对治病也有好处,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一直在你喜欢的行业里,做你想做的事。”
她顿了顿,又轻声说,“星若,我从三年前就在想了,我要等你醒来,我家那个案子,我希望律师会是你。”
黎星若一下抬起头:“……你家那个案子?”
“就是二十五年前,顾家,和顾氏的案子。”
楼藏月认真地看着她,“顾家是有罪,我爸也应该接受法律的制裁,但——案犯不止他一个人,楼家三口用命换来的账本,我希望是你将它公诸天下。”
楼藏月就是在道德绑架。
但那是因为,她感觉得出,黎星若看似正常的外表下,实际上已经心如死灰。
三年前那起法庭袭击,她失去了原本已经孕育了六个月的孩子,还当了三年的植物人,对律师的工作PDST。
这种从生活到工作,全方位覆灭的改变让她承受不住,她现在可能觉得整个人生都没意思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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