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否准备的中秋礼品让管家亲自送到酒坊的大主顾家里。
忙碌到月上中天,她才沐浴出桶,湿发披在后背,穿着件红肚兜儿和绸裤,双臂洁白如长藕一般,拨动着竹筛里厚厚的青桑叶,喂着蚕。
“小姐香皂快没了,剩一小块了小……”小莲收拾好出来,看到自家小姐还蹲在哪里喂着蚕后便走过去道:“小姐,它有什么好看的。”
“等回苏州祖宅,再去拿两块来,反正祖母会做,不怕。”
“是,小姐。你说老夫人为何不让拿出来做生意,不然不知道多红火呢。”
沈知否点点头,很小的时候祖父就去世了,祖母把他的东西都收了起来不让人碰。
倒是这种肥皂,祖母每次都会默默做出来给她用。
当时爹说把它拿出来做生意也是好事。可祖母很固执,说祖父说过这东西不能拿出来,否则会惹来祸事。
“小莲,听着它们沙沙沙吃桑叶时,心里就会莫名其妙的爽朗起来。”
沈知否把竹筛放在月光照进来的地方,胳膊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喃喃自语道:“它们吃的这么欢快,一定很开心吧,可我为什么不开心呢。”
小莲帮她收拾着梳子和胭脂水粉,又找了件睡褂给沈知否披上,摇了摇头。
白天那个做生意,精明大气的小姐哪里去了,到了晚上怎么就跟小女孩一般,看着蚕吃青桑叶也开心的很。
沈家布庄已经送来新的布匹给她验收,按道理是开心赚银子的事……
沈千城因为要回苏州老家陪她们过中秋,便留沈知否打理南京城的铺子。
“小莲,你去问问沈老,城东烧制的酒坛明日能不能送到酒坊里,另外把京城最大的几家酒庄生意拿下,也可以在增加不少量。
对了,酒坊在扩大些,南京城周边,江浙一带都可以把五粮雪曲在那里生产,方子在,酒的品质也要保证。另外多找几家老板,一起商讨下。”
这段时间在扬州,她到处拜访了些当地小商户,希望也能把五粮雪曲推广。
“小莲你记下没有,去告诉沈老,让他安排。”沈知否端起竹筛,把衣褂紧了紧。
看到小莲磨蹭,抿了抿嘴瞪她一眼,嗔怪道:“还不快去。”
小莲放下衣服,跺了跺脚出了屋门。
东宫。
朱标看着缸里长出来的子孙果,有些欣慰。
不对,应该是土豆,沈千城的祖上能搞到这个,真是太难得了。
他原本想着先造船,训练专业人才,说通老朱,然后进行航海,去寻找海外的有利植物,没想到那次在沈家给碰到了。
这种土豆很小,并不大,还得需要慢慢的种植,才能有些效果。
最近早朝也都没什么事。
有几个每天递问好祝福的折子,被朱标呵斥后,刷存在感的折子递的少了。
摸着土豆叶子,原本土豆在春季播种,六七月就可以收获。
但后世的土豆还有气温什么的都和现在有些差别,他那算耐心等到九月,挖出来储存。
沈知否那个祖父他到底是什么人,朱标越发奇怪。
“殿下是想沈小姐了。”旁边的沐英笑道。
“孤……只是想起一点,帝王家不该有感情的,这是致命的弱点。”朱标摸着土豆叶道。
“我读书没殿下多,只觉得别人讲义气,我沐英就拿命去对待,你看义父虽然霸道凶狠,可是对殿下确实很好,义母虽然是皇后,她依然带着后宫的娘娘每月挑几天去和百姓唠嗑,真情也是有的。”
朱标看了他一眼:“你说沈小姐回来了没有。”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沐英又继续道:“放心,不会被那些老迂腐看到。”
朱标心里一热,他觉得自己很幸运。有老朱,有马皇后,还有沐英,他们对自己都是有真情实意的。
“明儿去吧,孤要回寝宫歇息。”朱标道。
锦儿和玉儿准备好,带上殿门。
沐英撇撇嘴,其实他们出宫的事,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锦衣卫都知道。
但他们会装作不知道,就像城门值班的
守卫也会目不斜视。
沈府。
小莲从屏风后露出半个脑袋想要说话,看到沈知否披着褂子算账后,又躲进屏风整理衣服。
“小姐,你觉得我这件衣服好不好看啦。”小莲穿着沈知否送给她的新绸裤道。
正算账的沈知否合上账簿转过头道:“小莲,我觉得这个颜色挺适合你……你可以去睡觉好吗,我在忙。”
小莲是陪伴她长大的人,除了爹娘外最亲。所以训斥她是训斥不起来的。
小莲从屏风出来,低着头半天道:“可是小姐你一直没有算账,你毛笔的墨汁都把账簿染到了。”
“胡说,我没有。”沈知否握着毛笔道。
“小姐,你明明就有,你根本没有看账簿,从扬州回来时你就发呆,你又在想殿下……”
“——我没有,我们身份有别,怎么会……”沈知否含着毛笔杆,呆愣了半天,又很无力的握着毛笔。
“殿下只是让我帮他打理生意,这便是很大的荣耀,其他的我不……奢求,见到也很好。”
沈知否摇摇头,把这些念想甩出去,继续记着账,一笔一笔的算。
其实怎么会,她怎么会产生感情,这种感觉好奇怪,又好美好……他应该不知道的。
小莲却觉得平常,太子殿下原本就不是普通人,他又不像其他的皇室子孙顽劣,是谁都会好感颇多。
“小姐你干嘛要瞒着我,我又不傻啦。”小莲噘着嘴穿好衣服。
“我哪里瞒着你,你和沐将军也是,还不老实交代。”沈知否笑道。
“……小姐,我没有啦,我要永远陪着小姐一起做生意呢。”
“好了,不跟你扯嘴皮,我真要看账簿了。”
对于她来说,能够把酒坊也打理的很好才是正事,扬州和其他的地方,虽然在恢复,可是太缓慢了。
他一定很发愁吧,那可是他的子民呢……
沈知否翻过账簿,继续算账记录起来,帮他分担些忧愁也是很好的事。
上次送来的那糖变白的方法很好的
,就是太贵了,能得到那些富商官绅的喜欢就好了。
这样又多了一笔银子。
今晚,朱标失眠了。
偌大的寝殿,他一整晚就这样盯着黑夜,沐英说的对,是自己太小心谨慎了。
“沈知否啊沈知否,要是没有你的帮助,孤绝对不会轻易度过那些难关,谢谢你。”
都说帝王家该无情,可他感受到的都是自己周围人对他的忠心和真情。
想到这些日子,朱标心里涌出暖流,明日上完早朝就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