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二老放置冰库中,阿妙会回来的,丧事她要亲自操办。”
萧牧野说着,脚步很快又跨出了门。
亲卫忙喊:“王爷要去何处!”
夜已经极深,子夜已过,黎明将至,雨停了,天边笼罩了一团雾蓝色光。
萧牧野充耳不闻,他翻身上马,飞快地跑出去。
我不甘又绝望,想留在父母身边,可到了这时候,我还是挣脱不开。
一股力撕扯着我靠近萧牧野,将我的灵魂都要震碎。
又一个时辰后,天光微熹。
竟然是到了静安寺外。
钟声空灵,大钟被雨冲刷了一夜,显得格外清润。
早起的僧人刚打开门,便被萧牧野狠狠撞开。
我才注意到,他手里握着我的那只小香囊。
刺客追杀那日,我以为他已经扔掉的香囊。
“施主,你——”
僧人被吓着了,因为萧牧野浑身狼狈,血迹斑斑。
“你见过沈妙缇吗?成安王妃沈妙缇,见过没有?!”
说到最后,他竟然用吼的。
大约是因为一夜未睡,他的眼眶红到几乎滴血的地步。
很吓人。
他怎么突然来静安寺找我。
不是觉得我骗他,要追杀他吗?
“王、王妃许久不曾来过了。”
这小僧认得我,因为我来的不多,但是我香火给的不算少。
去年静安寺翻修,我贡献了全部善款,以萧牧野的名义。
所以如果他注意看,会在门口的石碑第一排第一个看见他的功德名。
“最后一次,她什么时候来的?”
小僧想了想,估摸有些印象:“王妃每年来的时间都固定,无非四月底五月初,说是替王爷祈福。”
萧牧野看起来难以置信极了。
我大约明白他的想法。
譬如某个你根本不在意的人,甚至你觉得烦的人,有一日你发现她却是为你做过最多的人。
大体会觉得无法接受。
萧牧野的表情看起来就是这样。
但是亦芷明明也告诉过他,他生辰前,我都会来静安寺替他抄经祈福。
四年来,无一例外。
萧牧野卸了力,放开了小僧的肩膀。
连他自己的肩膀也塌了下去:“她抄的经,在哪?”
或许是他的表情过于怪异,满身狼狈。
那小僧竹叶频频看他几眼,似乎怕他,领着他去了我抄经的万佛殿。
殿内香火葳蕤,十八座大佛像分列两旁,菩萨慈悲像,百年千年过,依旧不曾换面貌。
我满身沉重疼痛,也在步入大殿的这一刻,周身一松,是这些日子以来难得的,身心轻盈。
两个蒲团放置在中间的佛像前,竹叶跑着去了放经书的架子,从中间取出四本手抄的经书。
下边的旧一些,上边的崭新,是我一个月前刚抄完的,书皮泛着新。
竹叶捧到萧牧野面前,有些怯怯:“这是成安王妃誊抄的经卷,王爷过目。”
萧牧野静看了一会,才伸出手去翻开扉页。
抄经时不觉得,可如今看到这些密密麻麻的字,我才后知后觉感到手酸。
一本经书,需要集中精力,誊抄上整整一日。
我满怀祝祷,替萧牧野抄了四年。
是我自甘情愿,也是我自甘犯贱。
这一回,萧牧野像是认出了我的字迹,他的指腹留在第一行字许久。
“抄这些....需要多久?”我听见他声音发涩。
竹叶仰头思索,半晌答:“王妃赶路来此,大约需得些时辰,不过她总是来的早,大约辰时三刻便到了。”
“我年纪尚小便被父母送上山,王妃总是温和,她来静安寺几年,我都接待她,王妃对王爷真是情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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