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袭红衣如火,在这冷蓝色的光晕中,像是镀了一层薄雾。
耶律尧垂眸噙笑,身后荧光点点,皆入他眉眼。
秦不闻愣怔,黑色瞳孔澄澈,倒映着星河万千。
男人轻笑一声,星河倾倒,皆向他而来。
“滴答滴答——”
远处流水潺潺,有空灵寂寥的水滴声入耳。
面前,秦不闻便看到耶律尧面向她,俯身低头,单膝跪地。
男人一只手放在他的胸前,睫羽纤长,荧光点点。
——他向他的神明跪拜,送上信徒的所有谦卑与虔诚。
那微卷的长发飘逸,随着他的动作垂落在他的肩膀之上。
秦不闻不禁后退一步,面露惊诧。
耶律尧抬眸,那双漂亮的宝石眼睛晃荡着,他看向少女,虔诚而恭敬:“秦不闻,我代表大漠子民,感谢你的恩赐。”
秦不闻终于反应过来,她摆手笑笑:“耶律尧,告诉你漠北的水源位置,我也是有我的私心在的,你不必这般。”
“我知道。”他只是这样说。
他垂眸,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样东西,递到秦不闻面前。
“什么?”
秦不闻上前一步,这才看清耶律尧手上的东西。
——是一只哨子。
那哨子通身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哨口处用极细的金丝一点点勾勒出鹰的形状,荧光之下,熠熠生辉。
“漠北人早年是游牧民族,这些鹰哨可以唤来家养的鹰隼,搏击伺机而动的豺狼巨蟒。”
“只要游牧人吹动鹰哨,不管鹰隼在何处,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游牧人面前。”
那鹰哨串了一根红绳,耶律尧提起红绳,那镀金的哨子便左右晃荡几下。
“秦不闻,我现在把这个送给你。”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开口:“我向你承诺,只要你吹响鹰哨,即便我远在千里,也会日夜奔袭,出现在你面前。”
“无论时间与地域,鹰哨响起的地方,我皆可为你而往。”
【他的真心被鹰神得见。】
【他重新找到了他的水神,并向她承诺效忠。】
秦不闻看着耶律尧手上的鹰哨,许久。
“耶律尧,你还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一个问题。”
耶律尧轻笑一声:“记得。”
当时他们二人一问一答,秦不闻只问了耶律尧两个问题,还欠她一个。
“所以,你现在要问吗?”耶律尧歪头,万千青丝倾泻而下,美不胜收。
秦不闻点点头:“是。”
“你想问什么?”
秦不闻倾身,也随着耶律尧的动作微微歪头,视线与半跪着的耶律尧齐平。
“耶律尧,”秦不闻眸光定定,“你喜欢我呀?”
这句话分明听上去像是逗弄,但秦不闻说出口,似乎真的只是在好奇这个问题,言语中不带一丝暧昧与情绪,眼神澄澈分明。
萤石与流光闪烁,秦不闻眼中带着几分懵懂与茫然,清明平静。
她好像真的只是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神情认真。
似乎没想到秦不闻会这么问,耶律尧捏着鹰哨的指骨微顿。
他心中太多情绪,杂乱无章,甚至都不肯直视那双过于纯粹的眼睛。
“滴答滴答——”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听到耶律尧的一声轻笑。
又轻又浅,好似梦中不太真切的呓语。
他终于对上少女的眸,鎏金流转,百转千回。
“否。”
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缓缓,喑哑勾人。
他看到了秦不闻眼中的紧张散去,不动声色地吐了一口气。
他笑,眉宇间重新染了张扬与桀骜:“秦不闻,别太自恋了。”
“大漠鹰隼无数,水源万千,而寡人,是他们的主人,任何金银珠宝,美人好酒都能得到。”
耶律尧笑得倨傲洒脱:“秦不闻,我喜欢的女人,肯定要比你好看许多。”
秦不闻闻言,不气不恼。
她伸手,接过耶律尧手上的鹰哨,在他眼前晃了晃:“既然如此,这个礼物我就收下了。”
你瞧,她什么都不肯欠他。
就连临别的“礼物”,也要问清缘由才行。
她活得太清醒,清醒到,耶律尧甚至不能弄虚作假,有机可乘。
“还有一件事,是云和月告诉我的。”
“什么?”秦不闻收起鹰哨,抬眸询问。
耶律尧朝她摆摆手:“跟我来。”
两人往溶洞更深处走去。
秦不闻原本以为这溶洞已经到尽头了,可谁知竟然还有一条狭窄逼仄的洞穴隧道,仅允许一人斜身通过。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许久,面前的视野又开阔起来。
有光来自地下。
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了,乍见光亮,秦不闻有些不适地抬手遮了遮眼。
等终于适应了光亮,秦不闻便见周遭是一个巨大的凹陷之地,他们所站的位置如同空中楼阁一般,往下看去,便是明亮的天光。
而那凹陷之地的正中央有一处小岛,小岛上,停着一口冰棺。
像是意识到什么,秦不闻有些怔然地转头,看向耶律尧。
耶律尧笑着用下巴示意她:“去看看吧。”
秦不闻没答话,却是不由自主地抬脚,朝着那口棺椁走去。
直到两人走到那好似悬浮的小岛之上,秦不闻终于也看清了棺椁中躺着的那人是谁。
——是她。
或者说,是她的尸身。
那种感觉有些奇怪,她分明清楚自己的灵魂是活着的,但当自己跳出躯壳,审视她那死去的尸身时,便有种莫名的情绪翻涌着。
秦不闻眼睛都没眨,只是看着那冰棺中,静静地躺着的“少年”。
应该是让人给换了衣裳,冰棺中的“少年”一袭黑金长袍,依稀可见她活着时的张扬威武。
“据说云和月找到你的尸身时,将尸身藏匿起来,放了五年之久,尸身不腐不坏,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耶律尧顿了顿,继续开口:“但好像自从你借尸还魂之后,这具尸体的腐坏便开始加速了。”
“云和月命人造了这口冰棺,最大程度上保存了尸身的完好。”
虽然这样说,但是透过着冰棺,秦不闻还是能看到,“她”的手指已经有腐坏的痕迹了。
秦不闻笑笑:“一具尸身而已,有什么可留恋的。”
耶律尧看着棺椁中的“少年”,缓缓开口:“那你知不知道,你这具尸身,与其他尸体有些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