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宋承轩逃跑的身影,没让任何人去追。
——他也清楚,宋承轩逃不出皇宫的。
弓箭拉满。
他好似能听到弓弦震耳欲聋的响声,叫嚣着要射击出去。
“太子殿下,您为何会跟我这种人玩呢?”
“你这种人……是什么人?”
“……身份地位,性情古怪,他们都说,我活不过这个冬日的。”
“宋承轩,你是本宫同父异母的兄弟,本宫跟你玩,不是理所应当吗?”
“可是殿下,我对您日后的基业,不会有任何帮助的。”
“本宫没想过这些,本宫只是觉得,你太孤独了,所以就想来陪陪你。”
“……多谢殿下……”
——是宋承轩食言了。
“倏——”
那支箭矢破开长风,呼啸着直直地朝着那逃跑的身影刺去。
“呃——”
一声低低的惨叫传来,众人循声望去,便见那分明穿着盔甲的男人,被那支箭矢直直贯穿盔甲,穿透胸膛心脏。
一击毙命。
也只是一声惨叫,后面,只见宋承轩如同失去了线的木偶一般,倒在了地上。
没了声息。
宋承轩死了。
被宋谨言一支箭了结了性命。
宋承轩的死也预示着,曜云朝堂,那三权分立的局势,终于终结。
宋谨言缓缓放下弓箭。
他看着那些围上去的官兵,沉默不语。
有风吹起男人的黄袍,仅剩他一人站在最高处,满身是血,脚边是倒地的尸身。
“太、太像了……”
群臣中,有人看着那高处的皇帝,感慨一句。
他们大多是曜云的老臣了,只是一句话,便也知道指的是什么。
“是啊,太像了……”
“当年,金銮殿前也是这般。”
“长安王秦不闻一人站在那台阶之上,手持染血的利剑,扬声一句‘给我拜!’”
那时,血流三千里,长安王秦不闻浑身是血,如同鬼魅。
一如现在的天子宋谨言,高高在上,万人不及。
群臣像是终于反应过来,纷纷跪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文武兼通,彪炳千秋!”
“陛下文武兼通,彪炳千秋!”
“陛下文武兼通,彪炳千秋!”
季君皎未跪。
他环顾四周,那原本喧嚣吵闹的皇宫,也终于诡异的寂静下来。
他没再看向高处的人,只是转身面向宴唐:“我要去寻她。”
宴唐点点头:“这里交给我便好,殿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季君皎微微颔首,抬步欲走。
“季君皎。”
身后,宴唐突然叫住他。
季君皎顿步,微微侧目。
宴唐清咳两声,嘴角笑容清浅温和:“殿下她……其实胆子挺小的,希望你能站在她身旁,给她些依仗。”
季君皎再没说什么,径直离开。
秋风送爽,景色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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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不闻站在文渊阁外,看到了无数带着大包小包,慌不择路的京城百姓。
她看向紫禁城的方向,任由风吹乱她的长发。
乌云密布。
——好像又要下雨了。
只是才有这个念头,下一秒,瓢泼大雨从天而降,不由分说。
秦不闻仍旧是站在文渊阁下,固执地等待着什么。
雨水打湿她的裙边,秦不闻熟视无睹,薄唇紧抿。
起了雨雾。
秦不闻的视野便模糊了不少,她看不清紫禁城方向的人潮汹涌,只听到周围逃跑的百姓高声喊着什么。
“快跑啊!漠北的军队打进来了!”
“快逃命啊!长安城要保不住了!”
“救命啊!我不想死啊!”
“谁来救救我们!”
“……”
苍生恸哭。
而秦不闻,独独看向自己的苍生。
不知过了多久。
秦不闻的眼神好像终于有了焦点,她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一处。
有谁一袭水蓝长衫,手中擎着一柄油纸伞,朝着这边,一步步走来。
雨水打湿了秦不闻的头发,也稍稍遮盖住了她的视线。
可她却仍是倔强地不肯眨眼,只是盯着来人。
直到那人走到她跟前。
直到那人停在她面前。
直到他将那柄油纸伞,多半向她倾来。
她听到男人闷沉的笑意,一如既往的温润清冷。
“秦不闻,你不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