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不闻没说话,好整以暇地,看向冯二狗。
冯二狗以一个十分吊诡的姿势趴在地上,还不忘回头,震惊地看向秦不闻。
“你、你是——秦不闻的女儿!?”
秦不闻:“……”
这次轮到秦不闻愣住了。
她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啊!?”
借着秦不闻愣神的工夫,冯二狗终于从秦不闻的脚下逃离开来!
他两眼放光地看向秦不闻,眼神炯炯:“你知道我的小名,肯定是秦不闻,不不不,肯定是我秦祖宗告诉你的,对不对!?”
秦不闻有点乱……
冯二狗张嘴,还想说点什么,转而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一拍脑门儿:“哎呦,不对不对,瞧我这记性!”
“我秦祖宗年纪与我相仿,按理来说,应该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女儿才是啊……”
废话,能生出来就怪了……
随即,冯二狗自说自话道:“难不成……你是秦不闻……”
秦不闻抬眸,双手环胸,继续看向他。
“的妻室?”
“……”
秦不闻发现,即便时隔这么多年,冯二狗还是跟以前一样欠揍。
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话有道理,冯二狗一拍大腿根儿:“原来是祖奶奶!”
秦不闻气笑了:“冯二狗,别贫。”
被叫了“冯二狗”,他完全也不见生气,膘肥体壮的身形往那一站,跟座山似的:“嘿嘿,祖奶奶,您这打人的手法跟我秦祖宗一模一样!”
秦不闻翻了个白眼,一字一顿道:“我就是你秦祖宗。”
冯二狗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摆摆手:“怎么可能?我秦祖宗是男的,你是女的嘛!”
再者说了,眼前这小姑娘看上去娇娇柔柔的,可跟那位杀人不眨眼的秦祖宗一点都不像!
“不过祖奶奶您放心!”冯二狗笑呵呵的,“既然您是秦祖宗的女人,那我肯定给您照顾妥当!”
秦不闻也懒得跟他废话,冷声道:“你绑架宋承轩做什么?”
冯二狗愣了一下:“祖奶奶,谁告诉您的?”
“这你别管,你只要告诉我,你绑架他做什么?”
冯二狗摸着自己腰间的弯刀,闷声道:“看他不顺眼呗!”
一个肥头大耳的大男人,此时正跟个孙子似的,乖巧地站在秦不闻面前,顺从地答话。
“看他不顺眼?”秦不闻挑眉。
“对啊,”冯二狗愤愤不平,“我当时带着弟兄们下山巡逻,结果正好看到他正拦着几个平头百姓,非说他们挡了他的道儿,要难为他们呢!”
“我可曾经是秦祖宗手下的人,”冯二狗拍了拍胸脯,“我当时就带着弟兄们冲过去,把那个贤王捆起来,绑回寨子里了!”
秦不闻不觉好笑:“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你就敢绑?”
“知道啊,”冯二狗满不在意,“不就是个小小亲王,我不怕他!”
“小小亲王?”秦不闻双手环胸,冷笑一声,“你就不怕宋承轩报复你?”
冯二狗嘿嘿一笑:“他不敢,朝中可是有人给我寨子撑腰的!”
秦不闻蹙眉:“谁?”
冯二狗狡诈一笑,不答。
秦不闻挑眉:“宋云泽?”
冯二狗摇头。
“宋谨言?”
冯二狗仍是摇头。
秦不闻皱皱眉,没了耐性:“到底是谁!?”
“是我秦祖宗啊!”
冯二狗又拍了拍胸脯,声音高昂。
秦不闻差点被冯二狗一口老血闷出口:“你秦祖宗?”
“秦不闻已经死了,你还不知道?”秦不闻出声提醒。
“那又如何?”冯二狗似乎不太想提这件事,晃悠着腰间的弯刀,“即便死了,我秦祖宗也是这曜云最得势的亲王,那双王在他面前,就是狗屁!”
秦不闻气笑了:“所以你一直仗着长安王的势,掌管着寨子?”
“嗯!”冯二狗点了点头。
这下秦不闻可算是明白了。
冯二狗其实并未在朝堂借势,只不过这名头说出去了,来平寨的臣子们肯定都要多思量几分。
就像季君皎说的,没有人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即便不知道他到底借的是谁的势,只要够唬人就够了。
若是之前来平寨的臣子们得知,这冯大当家借的竟然是早已死去多年的长安王的势,估计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罢了,如今这些都不重要。
当年,秦不闻收留冯二狗,只不过是看他可怜。
浔阳当时百废待兴,她时常奔波各处,各地辗转,遇到冯二狗时,正值地方蝗灾不断,冯二狗假装神棍,四处骗吃骗喝。
秦不闻遇到冯二狗的时候,他正被几个庄稼人拿着各式各样的锄头农具,拳脚相向。
“打死你!打死你个神棍!敢骗俺们钱!不想活了吧你!”
“小小年纪,居然敢骗人!今天非要把你打残不可!”
“把他舌头拔下来,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招摇撞骗!”
“……”
几个庄稼人围着一个瘦弱矮小的男子,男子的怀里抱着半块小饼,不肯松手。
秦不闻路过时,令马车停了下来。
这年头,灾害不断,人人不得安生,不少百姓甚至易子而食,处境凄惨。
这样的场景,秦不闻见得很多。
宴唐曾告诉她,她救不了所有人。
即便她帮助再多的人,也还有许多她看不到的百姓孩童受苦受难。
她要做的,是给天下一个海晏河清,四海承平。
但是,秦不闻仍然是停在了冯二狗面前。
她说,我没见到的人,我救不到。
但如今这个,我既然见到了,便总能帮一把。
她替冯二狗解了围。
给了那几个庄稼人几吊钱,又给那矮小瘦弱的男子一些银钱,那些钱足够他生存一些时日了。
往后的生死造化,便看他自己了。
秦不闻敲了敲车框,让马夫继续前行。
走出去几里地,是身边骑马的宴唐走上前来,对着马车中的秦不闻清声开口:“殿下,那个孩子还在跟着。”
秦不闻掀开车帘,便见那男子一瘸一拐,身形瘦弱,远远看上去,像是一根竹竿,风一吹就会倒地不起。
她微微蹙眉。
马车缓缓停下。
秦不闻撩开车门,下了马车。
那男孩就站在秦不闻不远的地方,一双黝黑凹陷的眼睛,深深地看向她。
“叫什么名字?”
那男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稚嫩虚弱。
“冯、冯二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