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袭素衣罗裙,装饰简单,纤尘不染。
魏澜端坐在主位之上,目光时不时地瞥向她。
秦不闻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坐在季君皎身旁的位置:“季君皎,我想自己一个位置。”
她如今一个身份不明的“蒙面女”,坐在季君皎身边,哪怕是个傻子,也都会对她和季君皎的关系多腹诽几句吧?
她来赴宴,只是出于对魏老的尊重,实在不想面对那么多若有若无的眼光。
一旁的季君皎轻车熟路地给她倒了茶水,推到她手边。
“坐我身边即可。”
秦不闻撇撇嘴:“你没发现,魏澜的眼神像是要吃了我吗?”
季君皎甚至都没有抬头看向主位上的女子,仍旧淡淡道:“嗯,我会保护你的。”
秦不闻:“……”
谢谢你。
宴席上来了不少身份尊崇的宾客。
魏老过世,陛下亲临曹阳拜访,是谁也能明白,魏老身份的尊贵。
如今魏家无子,只剩一个平阳郡主,若是能入了这位郡主的“法眼”,说不定就能一步入青云!
是以,不少贵族公子纷纷前来赴宴,放眼望去,皆是名门俊秀,风流才子。
秦不闻托着下巴,扫过席间众人:“啧啧啧,这平阳郡主还真是抢手啊。”
季君皎神情平静,正襟危坐。
开宴。
婢女从门外走来,缓缓上菜。
今日的菜色皆是素菜,无半点荤腥。
秦不闻戴了面纱,不好进食,周围宾客的视线也都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她实在没什么胃口。
索性撂了筷子,秦不闻跪坐在八仙桌前,目光扫过对面宾客。
与那些宾客对视的一瞬,他们便瞬间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看。
随意指了一个刚刚看她的青年,秦不闻声音浅浅:“这位公子一表人才,看上去很不错。”
这话是跟身边的季君皎说的。
季君皎闻言,顺着少女的手指微微抬眸,只是看了一眼,便又缓缓垂下眸子,语气清冷:“李家二公子生性风流,时常流连风月场所,并非良配。”
秦不闻挑眉,又指了一位:“那这个,这个长得也不错。”
季君皎抬了抬眼皮:“张家四公子乃张大人私生,谨小慎微,也非良配。”
“那个呢?”
“赵公子家中已纳了三房妾室。”
“那个?”
“孙家在朝中树敌颇多,应当远离。”
“……”
这一圈指下来,秦不闻看着不断“挑刺”的季君皎,心下了然。
“哎呀,”秦不闻眨眨眼,故作无知,“这么看来,这朝中竟无一可托付之人?”
季君皎抿唇。
他垂眸,缓缓饮了口茶。
这才看向秦不闻,微微颔首:“有。”
“谁?”
季君皎端正地看着少女,神情认真:“我。”
秦不闻忍着笑意,上下打量着男人,思索良久:“可是首辅大人,您为人寡淡冷清,嫁给您的话,岂不是等于嫁了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
季君皎微微蹙眉。
他似乎很认真地听进了秦不闻的话,规矩地放在双腿上的指骨微微收紧。
他正色道:“我非寒冰。”
秦不闻仍是挑眉看他,将嘴角的笑意压下。
季君皎却继续解释:“秦不闻,寒冰不会动情。”
“我是季君皎。”
终于,少女嘴角的笑容有些压不住了,眼中也露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季君皎见少女笑,神情更加严肃认真。
“秦不闻,你若觉得我寡淡冷清,我可以改。”
嘴角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下一秒,秦不闻不动声色地别开视线,低头摆弄着盘中的瓜果。
那般炽烈坦诚的情感,她避之不及。
因为秦不闻没有接话,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宴会上的大臣公子们已经寒暄起来了。
秦不闻正准备说些什么换话题,便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
“季君皎,今日的宴席,辛苦你筹备了。”
秦不闻循声望去,便见魏澜端着一盏酒,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季君皎微微颔首:“魏老乃朝中元老,德高望重,微臣能设宴迎接魏老与郡主,是微臣之幸。”
他的礼仪向来周全。
周围的宾客见魏澜与季君皎对话,眼神都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看过来。
秦不闻就坐在季君皎稍微身后些的位置,摆弄着手上的茶杯,一言不发。
魏澜闻言,扯了扯嘴角。
她认识的首辅季君皎,似乎永远都是这般端正守礼的。
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对所有人都是礼貌疏离,为人清冷矜贵,不给旁人留下一丝错处。
但是如今……
魏澜稍稍皱眉,看了一眼季君皎身边的少女。
“这位是?”
她递给看了秦不闻一眼,却是问季君皎。
季君皎张口欲答,下一秒,却听身边的少女清凌凌地开口:“郡主安康,小女是首辅大人的表妹,郡主叫小女……‘小鱼’便好。”
魏澜挑眉:“小鱼……姑娘?你是季君皎的表妹?”
秦不闻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是啊,小女是来京城探望季表哥的~”
一旁的季君皎垂眸抿唇,神情算不上好看。
魏澜皱着的眉头舒展几分,语气也温和下来:“既然是季君皎的表妹,那我也便随他,叫你一声小鱼表妹吧。”
秦不闻弯了弯眉眼,看上去乖乖巧巧的模样。
“小鱼表妹为何戴了面纱?”
秦不闻眨眨眼,眼神看上去有些伤心:“郡主您有所不知,小女自来了京城这几天,脸上起了一圈红疹,看着吓人,小女这才以纱遮面……”
魏澜闻言,嘴角微微上扬:“表妹不必过于担心,大抵是这京城的夏日闹人,过几日便好了。”
秦不闻点点头:“多谢郡主挂怀。”
大概是心中的警铃声解除,魏澜后面又跟秦不闻聊了几句。
饶是秦不闻也能感觉出来,魏澜同她讲话时,话里话外都带着主人的姿态,似乎处处要同她彰显,她与季君皎十分相熟的模样。
秦不闻任由她说着,只是乖巧地点头应和。
一旁,季君皎也没说话,只是手上备了个瓷碗,将果盘中的荔枝挑出来,将壳剥净。
见季君皎剥了一小碗的荔枝,魏澜无奈地笑着:“季君皎,你不是不爱吃荔枝吗?”
那语气相熟的,好像两人已是多年挚友一般。
季君皎剥完最后一颗荔枝,这才淡淡地应了一声:“嗯,确实不太爱吃。”
说着,他十分自然地将那瓷碗递到了秦不闻面前。
“所以,劳烦你帮我解决了,”季君皎缓缓开口,却加重了最后两个字,“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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