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怜见的。
季君皎自认这一生行为坦荡,不愧怍天地。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般荒唐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隐约记得,他应当是喝醉了酒的。
似乎说了许多胡话,但是其余的,他便也记不清了!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为何会跟阿槿……
夜半酒醒,季君皎闻到了身边不同寻常的花香。
看向身旁少女的一瞬间,季君皎猛地惊醒!
要、要赶快离开才行!
季君皎从未像现在这般,如同心虚的贼人,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想要从秦不闻的身上撑过去。
他身上的衣服没脱。
胸口处的玉坠子不听话地垂下,季君皎屏住呼吸,拧眉抿唇。
玉坠的流苏拂过少女的脸颊,季君皎又慌张地伸出一只手,想要去捞穗子。
只是还不等他动作,他便听到少女迷迷糊糊地开口。
“季君皎?”
声音黏腻又甜软,像是在说梦话一般。
男人一阵慌乱,晃荡的墨瞳直直地跌进少女的眼眸。
月色如水。
床榻的幔帘之下,男子撑在少女身上,如水一般的长发低垂,有清冷的月光洒在男人的身上,那双墨瞳便映射出几分月白。
——男人连呼吸都乱了。
少女睡眼惺忪,山眉微拢,说话也黏糊糊的:“我是在做梦吗?”
季君皎没听过阿槿这般叫他。
阿槿守规矩,要么叫他“大人”,要么在人前叫他“公子”。
他是第一次听到阿槿叫他名字的。
季君皎身为首辅,位极人臣,到了他这个位置,便也很少能听到旁人连名带姓叫他了。
但是少女叫起来,他却丝毫不觉得冒犯。
——或者说,他现在根本没什么心神来考虑这个问题了。
少女眸光软糯,饱满的红唇上扬:“我是在做梦吗?”
季君皎要疯了。
酒水害人。
季君皎薄唇抿得更紧。
许久,他长叹一口气,像是自欺欺人一般。
他一只手覆住少女的眉眼。
他的力道很轻,甚至还感觉到了少女的睫毛因为眨眼划过手心的痒意。
“是做梦。”
季君皎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他语气喑哑,像是妥协一般垂头,额头甚至快要与他覆盖眉眼的手背相触。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眉眼隐忍,眼尾猩红。
“阿槿,是在做梦。”
季君皎的语气中甚至带着几分小小的乞求的意味。
“等你醒过来,就全都忘记了。”
这话不知道是在对秦不闻说,还是在自我安慰。
他声音哑得不像话,脑袋一团浆糊!
要赶快离开!
季君皎微微侧头,想着要快些下床。
他未注意到身下的少女,不知何时伸出一只手,钳住了男人覆在她眉眼上的指骨。
温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季君皎几乎是瞬间僵在了原地!
他猛地转头,错愕又慌乱的眸便再次与少女四目相对!
少女迷迷糊糊地看向男人,似乎是恶劣地笑了笑。
太近了。
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太近了。
近到季君皎似乎听到了谁慌乱不堪的心跳。
季君皎甚至不明白阿槿为何要笑,下一秒,秦不闻扯了扯抓着他的那只手。
季君皎一时不察,整个身子往秦不闻的方向倾去!
一个温凉的吻,落在了男人的唇角。
季君皎在那一瞬间,甚至看到了少女弯弯的月牙眸,漾着一汪清泉。
那个吻很轻很快。
蜻蜓点水,迅速分离。
季君皎却像是浑身被灌了铅,愣在原地,思绪全然空白!
似有嗡鸣声贯穿他的双耳。
他眼前所见,便虚幻起来。
他似乎见到了月升日落,又见到了那一片盛开的荆棘花海。
少女娇笑着向他走来,步步生莲。
她抓住他的手,将他压入那片荆棘之中。
“大人,疼吗?”
她身上染了血,却是笑着问他。
他没答,却是用身子护住她,让她免于荆棘刺伤。
“大人,求您垂怜。”
如同惑人心智的妖怪,似乎要使出浑身解数,让他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很久很久。
他听到了自己的一声轻叹。
“好。”
皎月骤然落下,落入远处的湖海之中,再不能映照世人。
——他成了她一人的月亮。
季君皎猛地瞪大眼睛,错愕地看向面前笑得恶劣又娇气的少女。
她似乎还没醒过来,亲了他之后,脸上的笑容更大。
“现实中亲不到,梦中总该由着我的。”
——她仍是以为自己在做梦。
季君皎感觉自己的心跳骤停又骤起,一颗心像是顶到了喉头。
他慌了。
再顾不得其他,几乎是丢盔卸甲般从床榻上翻身而下,他推开房门,狼狈离开!
秦不闻确定周围没了声响,这才悠悠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紧闭的房门,嘴角笑意更深。
没想到今晚的进展,竟然意外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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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秦不闻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从床上起来,伸了个懒腰。
秦不闻环视四周,并未看到季君皎回来的痕迹。
看了看日头,书院的早课已经开始了。
作为书童,秦不闻本来应该跟季君皎一同去上课的,但是季君皎没来喊她。
——或者说,季君皎压根没打算喊她。
秦不闻轻笑一声,好心情地翻身下床。
她洗漱完毕,换了身衣服便推门走出斋舍。
昨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季君皎一时之间肯定接受不了,应当还在梳理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秦不闻向来有耐心,她不准备在这个时候逼他一把,以免前功尽弃。
相反,她要做的,是以退为进。
既然季君皎没让她跟着,秦不闻也不打算现在去找他。
慢悠悠地在书院各处走着,秦不闻便听到一间书堂中,传来一个少年学子的声音。
“少卿大人,不如您跟我们讲讲当年,您与长安王对峙的事情吧!”
秦不闻动了动耳朵,登时来了兴趣!
她往书堂的方向瞥了一眼,便见大理寺少卿傅司宁端坐在台上,手执书卷,眸光淡然。
书院的学子们也是好不容易见一见这位传闻中的“大理寺少卿”,心中的激动与好奇都写在脸上了!
秦不闻从学堂后门溜进去,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高处,傅司宁神情如常:“这些旧事并不在我教书范围之内。”
公平公正,不讲私情。
就在众学子沮丧之际,一位学子也遗憾地开口道:“也是,毕竟长安王那种奸佞妄臣,死不足惜,也没什么可议论的!”
秦不闻不知道这句话哪里讨了傅司宁的不悦。
他缓缓放下手中书籍,面容冷峻:“但既然是曜云史载,说一说也并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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