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君皎虽是君子,但也自诩不是什么迂腐之人。
他也自认见过的场面众多,可却从没想过他这一生,会遇到这种场景。
男人穿了一身宽松的白袍,因为马上就要沐浴,他的腰带松松地系在腰间,似乎只是稍稍用力,那腰带便会掉在地上一般。
上半身的衣袍也只是堪堪蔽体,露出男人漂亮的锁骨,胸肌若隐若现,雪白一片。
男人原本束起的长发披散下来,长发垂在肩头,无端生出几分妖冶与禁欲。
秋风萧瑟。
季君皎站在屋里头都尚且觉得冷凉,更何况是站在外面的阿槿呢?
此时的阿槿没换衣裳,手上端着木盆毛巾,露出葱白的手指,被冷风冻得通红。
季君皎看着少女通红的指骨,微微蹙眉:“真的不必,书院环境不比文渊阁,我简单洗漱一下便好。”
更、更何况,阿槿本也只是名义上的“书童”,终究是女子啊。
秦不闻端着木盆,却是瞬间换成了一张委屈的脸。
她抽了抽鼻子,声音嗫嚅:“大人,是阿槿哪里做得不好吗……”
少女似乎总是在他面前展露出她娇柔又脆弱的一面。
此时的秦不闻低着头,像是犯了错的猫儿,头发毛茸茸的,十分乖巧。
又有风吹过。
秦不闻适时地打了个喷嚏!
季君皎见状,不觉蹙眉开口:“先进来。”
说着,季君皎让开一个身位,让秦不闻进来了。
——当然,如果季君皎知道秦不闻接下来的举动,他一定后悔自己这个选择。
奸计得逞的秦不闻,抽抽搭搭地进了季君皎的斋舍。
斋舍很干净。
季君皎点了一盏蜡烛,房间里灯火葳蕤,忽明忽暗。
斋舍很大,角落里落了一扇屏风,屏风后便是季君皎沐浴用的木桶。
秦不闻观察好木桶位置,便勾勾唇,开始了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此时的季君皎还浑然不知,只是背对着秦不闻,将身上的衣袍系紧了些。
“把木盆留下就好,我自己处理。”
季君皎原本是想着让秦不闻将东西放下便离开。
可没想到,当他再次回头看向秦不闻的时候,却见秦不闻开始脱下自己的外衣。
“阿槿——”
季君皎叫出秦不闻名字的时候,声调都有些变了!
他瞪大眼睛,又慌张仓促地转过身去,这才绷紧了嗓音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秦不闻却一脸坦荡:“脱外衣呀,若是外衣袖子沾了水便麻烦了。”
季君皎还在浑浑噩噩地想着少女这句话的意思,也没敢回头。
下一秒,便听到了身后木桶中传来的倒水声。
“大人,您要快一些了,这天气太凉,水一会儿就不热了。”
秦不闻将两边的袖子挽了起来,这才转头看向季君皎。
季君皎绷紧身子,腰线清越。
“我、我自己来便好,阿槿你出去。”
这话说得已经很生硬了,秦不闻若是识趣一些,就该尽早离开的。
——可是怎么办呢?秦不闻本来也不是个识趣的!
她尽力挤出一抹笑:“大人,阿槿帮——”
“阿槿!”
季君皎涨红了脸,耳尖红得不成样子。
他指骨收紧,也清楚自己要狠下心来才行。
男女授受不亲,这道理阿槿就算不懂,他总不能不懂。
“出去。”
季君皎狠下心来,抿唇冷声道。
少女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她缓缓低下头,没再说话,只是无措地绞着自己的两只手。
季君皎虽然心有不忍,但还是加重了语气:“回去睡觉。”
说着,他转身不再看向秦不闻,抬步欲走。
“大人……”
身后的少女抬手,嗫嚅地抓住了男人的衣袖。
力道很小,季君皎只要稍稍用力便能挣开的。
——他也本应该挣开的。
但是过了许久。
他却是被那个小小的力道定在了原地,没动,却也没回头。
他听到了少女颤抖又娇弱的声音:“别赶阿槿走……”
“阿槿就在这里待一会儿也好,别赶阿槿走……”
有时候,就连季君皎都觉得,阿槿太恶劣了啊。
似乎是知道该如何说,如何做才会让他心软。
不管是动作还是语气,就好像是顺着他的心长出来的一样。
但每次想到这里,季君皎又觉得自己的心思太卑劣了。
居然这般恶意去揣度一位女子,实在不该。
他微微蹙眉,却是叹了口气。
许久。
男人转身,高大的身影似乎能将少女完全包裹其中。
他垂眸,秦不闻就闻到了男人身上若有若无的冷香。
“那些人欺负你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季君皎的喉头便紧了几分。
——他只顾着自己生气了,应该替阿槿多想一想的。
秦不闻低着头,却是使劲摇了摇头:“没有。”
少女的语气带着几分被凶后的嗫嚅与执拗,却还是乖乖地回答男人的问题。
季君皎的心下一片柔软。
他实在是不太懂如何与女子相处的。
——特别是跟阿槿相处。
季君皎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那是发生什么事了,阿槿告诉我好不好?”
季君皎想起很久之前,似乎谁跟他提过一句。
说哄女子与哄小孩儿一样,只要将语气放得和缓一些,即便她有气,也消了大半了。
——这大概也算是季君皎绞尽脑汁,能想出为数不多的跟女子交谈的经验了。
秦不闻还是抓着男人的衣袖。
男人没挣开,任由少女抓着。
“阿槿……不敢跟他们一起睡……”
季君皎愣了一下,便也反应过来。
他怎么把这件事忘了?
书童的斋舍自然不比他们这些夫子。
为了节省房间,一般都是五六个书童睡在一间斋舍之中的。
季君皎早先还记得这件事的,用过晚膳之后,因为阿槿的几句话,季君皎思绪混乱,竟然一时间将这件事忘记了。
季君皎眉头皱得更紧,看向少女的眸光带了几分愧疚。
是他的错,他刚才居然还冲阿槿发了脾气。
此时的少女却只是低着头,声若蚊蝇:“大人,阿槿就在这里待一小会儿,等他们都睡着了,阿槿立刻就走。”
季君皎喉头收紧,指骨微顿。
“不必了。”男人清清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秦不闻慌乱地抬头,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
“你今晚,在这里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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