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溃痛苦的楚凌渐渐地冷静下来。
他看着眼前理智呵斥的楚月,经文佛音瞳虽还看到了血鬼人族的血线印记,眼睛却不似先前刺痛,心脏也好似不再猛烈地颤动,仔细聆听着楚月所说的每一个字,从其中去感悟自己的佛道造化和经文瞳,竟隐隐有所变化,似有一股冲劲之风要破开瓶颈,从而加深佛缘造化。
“抱,抱歉,贫僧失礼了。”楚凌低垂下头,满怀歉意。
他不愿如此。
甚至于此之前望见楚时修的发疯,还为其感到了无奈。
人的崩溃,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在最后一根降临前,谁也不知何时才会扭曲狰狞。
世人看不到血鬼人族的印记,只当楚凌有着大楚的血统,是楚祥、楚云城的父子教导所致这人前发疯。
一双双眼睛,悄悄然地看向了楚世远。
你方唱罢我登场。
轮也该轮到楚世远疯魔一回了。
那充满异样的目光默契,在这沉寂的血海晨曦,倒显得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滑稽了。
楚世远顿感头破发麻。
来此之前,万万想不到这会是一件苦差事。
楚月恢复了沉着自持,看着楚凌的眼神颇为复杂。
“万里苦行路,长夜多疲惫,一时失礼于人前无伤大雅,人总归是有累时。人是皮肉血骨,又非神仙,情绪哪能时刻都波澜不兴。”她低声宽慰道,接过云大族老端来的热茶递给了楚凌,“喝了这碗茶,当好好歇着,莫要因为旁人之事伤怀于心,佛缘之人应当更能看清这世间事,万般变化不过是造化,人各有命数。”
她有她的命数。
和楚凌的交谈,亦是点到即止。
譬如楚凌的苦行之路,人各有志她只稍稍提醒不多加劝解,阻拦他人的命运。
楚凌在冬雪纷纷的初晨,捧着一碗热茶,讳莫如深的眼凝视着转身离去的楚月,曙光照在女子的身上,使那墨氅边沿的织金纹路时而耀眼,和这朝阳相衬为画。
而后,饮尽热茶,拿着紫金禅杖,走到了先前的位置。
楚世远仔细地瞧着这一幕。
目光始终流转在楚凌和楚月的身上。
这二人之间,必然有不可告人之事。
究竟会是什么?
敏锐的洞察力让他有着可怕的预感。
明月的身上定然还有着些秘密。
若能想到办法从楚凌的嘴里说出来,兴许对屠灭楚月一事会有很大的帮助。
楚世远正思考着,惊觉自己忽视了一件事。
从楚时修质问,叶天帝这一伙人至今都没透露出从何方来。
他拧了拧眉,眼角余光扫过了楚时修,眼见着天梯论剑就要继续,错过眼前的机会再找时机就不容易了,便朗声问道:“说起来,先前楚某的皇弟,当众问过诸位如何通过被封印的流光海域从下界而来。既然诸位不是从下界而来,不知来往何处呢?是诸天万道,还是永夜领域,又或者是域外之地呢?”
楚世远的话温和平静,却是绵里藏针,字字都有险境。
他并未如楚时修咄咄逼人,是给自己留了后路。
章法诡异不可测的人不只是叶楚月一个,似还有这么一大伙人。
他要徐徐图之。
小心试探。
破晓之时的问话,让无数人的注意力又集中到了叶天帝等人的身上。
执法队和七杀天的上界之尊都在,若是说了错处,只怕难逃责罚。
小狐狸窝在楚月的怀里,虚眯起紫眸看去,噙着戏谑的笑意。
他既让诸位家人来到此处和楚月共御难关,珍惜这聚少离多的宝贵之日,自有后手,不会让阿楚的家人蒙受不公对待。
楚月半抬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看了眼自诩聪明的楚世远。
楚世远确实是个城府极其深沉的聪明之人。
然而有时只怕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楚月眸光看向了楚时修。
楚时修浑身紧绷,眼神仇恨,瞳孔倒映出了楚世远的侧脸。
先前楚时修针对此问对叶天帝等人穷追猛打,楚世远是拒绝的。
后续表现更仿佛楚时修是一个乱了阵脚去自掘坟墓的蠢货。
但楚世远这会儿自作聪明一问,岂不是会让楚时修更加笃定,自己当时没有问错,只是想得不够全面,楚世远担心风头被抢,反而阻拦自家手足,不仅如此,还不知要提醒他如何稳妥去问。
顿时!楚时修咬紧了后槽牙。
世人只道,这血海天梯是大楚的一处戏台。
大楚的皇子偏爱来此处唱戏。
由此可见,大楚和叶楚月的针锋相对,必然会是永无转圜的势不两立!
沐凤鸣两手环胸,靠在一侧粗壮的树干,红发披散,大氅随意一披,带着几分桀骜的痞气,她好笑地看着楚世远,冷嗤:
“最高执法队长尚未开口,楚皇子则是指手画脚了,且不说七杀天的圣女大人,青玄门的隋垚长老还有海神界的界主。楚皇子,此地乃海神界的天梯脚下,非你大楚的自家寝宫,不是你说一不二有问必答的地方。”
“此言差矣了。”楚世远从容淡笑:“楚某不过好奇,想来在座诸位都很好奇,若不作方便,不愿回答,便就罢了。楚某不是咄咄逼人之流,阁下莫要误会。”
楚世远这一招以退为进,对方就不得不回答了。
他温润如玉,笑似清风,一双如水潭的眼眸,淡淡然地望着沐凤鸣等人。
这一问,必须得回答。
楚月不语,手掌抚过了小狐狸的脑壳,睫翼轻遮眼眸,风过耳廓便是了然于心了。
恰逢此时,天方一道龙吟响起,龙非烟的声音同时出现:“楚皇子有所不知,他们都是我龙吟岛屿的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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