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物袋中时间凝滞。沈轶在两个世界里前后待了百年, 可兰渡曾经用过的那具躯壳依然是百年前的样子。
清丽俊美的眉眼,这会儿闭着眼睛,像是陷入沉睡。
只需要一个吻, 就可以唤醒。
沈轶挪开视线。
他喜欢这副面容,可这份喜欢更像是对美好事物的欣赏。真正让他动心的, 从来是兰渡的意识。所以兰渡变成狐狸,他会喜欢揉捏狐狸。变成光团, 他又会放下狐狸躯壳,只在手上、识海里, 对光团戳戳弄弄。
他几乎是立时就做了决定,要去找兰渡。
和他解释清楚?……兰渡已经是元婴修为了,神魂一直都很稳定。如果与他讲明白, 这可能会造成一些影响。但沈轶认为,在自己的庇护下,兰渡不会出大问题。
那么, 兰渡这会儿会在哪里?
沈轶脑海中出现一个地方。他眼神晃动一下, 又用身为天道的能力去找寻。这下子,两个答案合二为一。
兰渡在他当初化形的山谷。
沈轶眼里闪过一抹柔和。他身形一闪,当即出现在山谷当中。
这个时候, 兰渡把自己变成了一枝兰花,扎在最先生长的地方。
他也不知怎么就回到这里。好像是心神很乱,本能想要寻求安定。而对于花妖来说, 最安稳的地方, 莫过于他的扎根之所。
这么静静地待着, 还在理清思路,就听到背后的动静。
花枝轻轻晃动一下,兰渡迟疑。
他觉得自己这会儿应该显出身形。可同时, 他头脑又真的一片繁杂。到最后,眼睁睁看着沈轶走来、在他身边停下,兰渡还是没有动静。
倒是沈轶。他笑一笑,抬手,指尖碰到兰花的花瓣。
他的动作很细微,又轻又柔。兰渡被碰到的时候,虽是原型,却也有些人形时才有的感觉。他的花枝轻轻摇曳着,朝沈轶手上凑了过去。
凑到一半儿,他又想起来,自己之前在先生芥子袋里看到的……
兰渡动作一顿,进退两难。
倒是沈轶开口,说:“你看到了?”
兰渡:“……”
他没想到,先生不仅仅这么快就找来了,还直接把这话说出来。
他迟疑地点了点头。一边点头,一边感觉到先生的手指在自己的花瓣上摩挲。
原本没什么想法,可先生这么温柔、专注,眼里好像是只有他的影子。
——在他并没有以“那个人”的面容出现的时候。
这个念头,让兰渡的灵台倏忽清明起来。他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重点,于是忽而开口,问沈轶:“先生,那个是不是‘我’?”
沈轶一怔,没想到不用自己说,兰渡就自己想到了这方面。
兰渡看着他的神色,若拨云见月,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此前的种种顾虑非常可笑。
他怎么会觉得自己是“替身”?这种想法,实在太折辱先生的人品。
兰渡蓦地化作人形,出现在沈轶身畔。
沈轶喉咙有点发干,不动声色地收起了手。
他说:“是。不过——”
兰渡:“不过,还是没有到我知晓从前发生过什么的时候?”
沈轶笑一笑,说:“你想知道的话,现在告诉你也无妨?”
兰渡惊喜,正要脱口而出一句“那来讲讲”。不过转念想来,自己今天看到那具躯壳,实在是阴差阳错。这么说来,其实还没有到最好的时候。
他这么问沈轶,沈轶也承认。不过,沈轶说:“我不会让你有事。”
兰渡一笑,眉目生辉,说:“可总归后面知道更好,对否?”
沈轶并不否认。
“那还是以后再说吧,”兰渡轻巧地决定,转眼,还是笑,“先生,你看我不对,于是去检查了那个储物袋,发现禁制松动,又对否?”
沈轶说:“你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兰渡:“所以,你担心我……”
沈轶心想,这还用说吗?
可他看着兰渡的目光,又从兰渡眼里看出了热切温度。沈轶意识到,这就和兰渡无数次和他说“爱”的时候是一样的。他不回答,是,兰渡可以感觉到。可他回答了,兰渡会有比之前多十倍、二十倍的欢喜。
既然如此,有什么不能讲。只是一句话,就能让道侣这么高兴,是再划算不过的事情。
沈轶坦然:“对,我担心你。不确定你没事,我不放心。”
兰渡眼睛亮亮的,面颊都有些发红。
沈轶干脆继续往下,说:“你之前不在,我做事效率便不如你在的时候——停一停,先别说,听我讲完。”
兰渡嘴唇动了动,到底乖乖听话。
沈轶说:“但你年纪轻,还是要多去外面转转、多和其他人打交道。我这边,之前没有你的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再者,我也知道,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回来。”
兰渡动容,轻轻叫:“先生。”
沈轶一笑,说:“可刚才,你走了,我却久久定不下心。”
他讲话的时候,目光落在兰渡身上。兰渡陷入一种强大的幸福,眉梢眼角的每一处细微变化,都像是在催促沈轶继续说下去。
沈轶:“确定禁制松动以后,自然要来找你。我当时并未细想,不过总觉得,你会在这里。后来再做查探,果然如此。”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恰好又有风吹来。
山谷里的林草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这几年,虽然外间发展很多、发生了堪称翻天覆地地变化,但这片山谷,依然维持着从前的模样。
远处有溪流,近处有花草。
兰渡身在其中,听着沈轶的话,眼神不断变动。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沈轶面颊上。身体朝前凑去很多,神色中的每一丝细节都透露着他对沈轶的爱意。
他说:“先生,我好高兴。”
沈轶:“……”
“好不好?”兰渡轻轻拉着他的袖子。他早就发现,沈轶很喜欢他身上的气息。这会儿,浓郁的兰香将沈轶包围其中。他的道侣越来越近了,呼吸几乎要落在他面上,诱惑他,问:“我好想好想亲你,可不可以?先生,可不可以?”
沈轶深呼吸——哦,怎么又忘了,这种时候,不太好深呼吸。
他没有动静,兰渡的嗓音压下来一些,问:“还是不可以吗?一定要我想起来才可以?先生,求求你。”
沈轶克制道:“不要勾引我。”
兰渡失望,身体慢慢朝后退去。
他还是很高兴。沈轶之前说的每一个字,都被他认真地珍藏于心。但是,他也有点被打击到。这会儿,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情绪。
眼看道侣从头到脚都写满了“伤心”,连空气里的兰花香味都淡了很多。显然,兰渡想要收拢的时候,完全可以收拢。之前很多次,他与沈轶在一起,放任香味将沈轶包围。不用怀疑了,就是有意。
他的嘴唇也轻轻抿住。看起来,就是最适合被亲吻的样子。
兰渡说:“抱歉,先生——唔、唔唔!”
他被吻住了。
在他话音出口的那一刻,沈轶心想,道侣都露出这种模样了,再不去亲一亲、抱一抱,简直是愧对两人之间的关系。
他确实没有想要更进一步。但这个吻到后面,兰渡手臂缠了上来,尾巴和腿也缠了上来。沈轶只好再“勉为其难”,稍微帮帮道侣,让道侣更舒服一点。当然,道侣也会礼尚往来。
这天要结束了。从山谷往天空望去,能看到夕阳的颜色。呈现出一种浓郁的金,与橘色、红色交织在一起。其间点缀着一点浅淡的灰,又像是珍珠的颜色……绵延千里,一点点暗去。
沈轶与兰渡躺在大片大片灵草当中。
山谷中被布置了禁制,在无人能看见其中发生了什么。
眼看明月升起,天空上的那一抹金轮彻底没有了影子。兰渡还是显得懒洋洋的,靠在沈轶怀中。
想到前面发生的事情,他还是有些缓不过来。
嘴唇被亲得有点肿,嗓子也有点难受。不过,更多还是深入骨髓的舒服。
他几乎要忘记自己是谁,忘记世间的一切,只记得身边的先生。
一直到现在,兰渡都沉浸其中。他的尾巴松散地铺开,很偶尔的时候,先生还会慢慢地帮他梳理尾巴。
原本是兰渡很喜欢的事,可到这会儿,却让他越来越难捱。
先生手指的每一下动作,每一次触碰,都像是一个小小的火苗,落在兰渡的身上。
这火苗还极会造势。不一会儿,就有往外蔓延,把他四肢百骸都包裹其中的趋势。
兰渡慢吞吞地挪动,把自己往沈轶怀里又贴了一点。
他的动作,当然不会瞒过沈轶。
沈轶侧头,眉眼里还带着一点餍足的样子。亲都亲了,更亲密的事情也做了。这会儿,他碰一碰兰渡的唇,才问:“又饿了?”
又……饿了?
先生之前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不过这次,兰渡福至心灵。
原来先生之前那么说——是这个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兰兰:(我醋我自己)
兰兰:(醋了三秒钟)
兰兰:等等,那是不是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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