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在城门口的一番表现, 沈轶和兰渡被围观的修士们打上“好欺负”的标签。
其中有人却志向颇高,想从他们这里拿些好处。
沈轶不理会。
他和兰渡在城中闲转。路过百草阁,稍微停两步,进去看看摆在柜子里的灵草, 又状似无疑地问题灵草收购价格。
等到从百草阁出来, 两人又转去拍卖行。这一次,沈轶待了更久。
这番表现落在兰渡眼中, 兰渡悟了。
先生好像是在找人打劫他们。
兰渡纠结片刻这算不算“钓鱼执法”, 转而释然,甚至多了一点隐秘的期待。
他眼里的沈轶, 从来都是温柔的仙人。对他很好, 可也的确不染世俗尘埃。可今天的先生, 露出了截然不同的一面。
这让兰渡觉得刺激、有趣。
兰渡无师自通。等到从拍卖行出来, 他看沈轶,几次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这样的场面落在后面跟着的人眼中, 就是这两个散修在外遇到了什么灵草,唯恐拿不住好东西,所以进到浮云城,准备尽快将灵草出手。可两人之间又有矛盾, 所以转来转去, 灵草依然被拿在手上。
这不就是他们的机会吗。
预备打劫的修士们摩拳擦掌,势在必得。
一直转到傍晚, 沈轶与兰渡在浮云城边角的一处酒楼住下。
这酒楼自带防御阵法, 但根据入住价格不同,酒楼老板给开的防御阵法也不同。
更有甚者,如果后来者出价更高,老板把防御阵法关了, 也不是稀罕事儿。
沈轶与兰渡不知道后一件事,不过为了打劫人士行动方便,他们选了价格中等的一间屋子。
进门前,还稍稍“争执”两句。
兰渡说:“倘若今日就把那株……卖了,你我这会儿还要为难?”
沈轶则道:“咱们初来乍到,还是多看几日,才知晓价格。”
兰渡皱皱眉毛,不说话了。
这也是很应当的态度。他修为低,自然不该插得上话。
等到门关上,沈轶整理储物袋,从中取出一株黄月草。
这株黄月草已经长了千年,一经取出,便有盈盈灵气环绕。
对沈轶来说,这是他库存里成百上千灵草中的一株。但放在外面,已经足够引人心动。
沈轶本着“做戏做到底”的态度,取了个盆子,简单布置出聚灵阵,将黄月草放在中央。假装这会儿在抓紧时间,让手里的灵草多长长。
做完这些,一抬头,对上兰渡想说什么,又担心有人听到的目光。
沈轶一笑,说:“可以讲话。”
兰渡松一口气,转而道:“先生,你要如何应对今夜来人?”
沈轶说:“不一定有‘来人’。”
兰渡却说:“一定有。”
随着这句话,他侧头,看向窗外。
与面对沈轶时的柔软不同,这一眼,兰渡目光极清极冷。
他修为尚低,但还是那句话。作为妖修,兰渡嗅觉较人修敏锐很多。他已经察觉到了埋伏在窗边的人,知道这会儿他们正在窃窃私语,把桌上的黄月草看做囊中之物。
沈轶笑道:“好吧,看来是的。”
兰渡又看他,眼神重新变得柔和。
沈轶的手指轻轻卷过黄月草的叶子,兰渡视线随着他的手指而动。
沈轶说:“一个城镇是怎样作风,总和城主脱不开干系。”
兰渡说:“先生是觉得,这里的守城弟子既贪心不足,又看碟下菜。来往修士,多鸡鸣狗盗之辈。所以,浮云城的城主,还有这一方仙城所属的宗门,都不是好人?”
沈轶说:“不,他们不一定‘不好’。”
兰渡意外。
他说前面的推论时,显得笃定。可到这会儿,兰渡面上浮现出颇多茫然,“先生,我不明白。”
沈轶说:“等等吧,等等看。”
兰渡不说话了。他坐在桌边,看黄月草在沈轶手指的触碰下愈发摇曳招展。
他定定地注视着。这样的目光,沈轶全部察觉。
他的手指有点痒,有点烫。不知不觉间,指尖下好像不再是草叶,或者说,是兰花的草叶……
两个修为平平、身怀灵草的修士,在这样一个夜晚,不应该入睡。
可这又的确是一个堪称平静的夜。虽然知道外间有人,但那些修士始终没有动作。
沈轶很耐心,兰渡倒是传音入密了几次。
又一次听到先生说“无妨”时,兰渡有些想叹息。
好在很快,他找到了新的趣味。
两人的小腿在桌下碰到一起。最先是意外,到后面,成了似有似无地主动。
兰渡的唇角隐秘地勾起一瞬,很快压下。就在这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腰被轻轻捏了一把。
是沈轶。
兰渡不动了,沈轶若无其事地收拢神识,说:“他们来了。”
其时天色将明,窗外,远方,天色呈现出一种金色、橘色……浅浅交织的色泽。
伴随着日出,屋子里的两个修士松了一口气。
他们卸下持续一夜的防备,年长的那个站起身,整理起昨日拿出来的东西。年少的那个在一旁修炼,闭着眼,借着黄月草摇曳时的细微灵风,运转灵气周天。
就在这个时候,一支细细、大约只有芦苇那么细的杆子,戳进窗口。
与细杆子一同戳进来的,还有一个小小的隐匿阵。预备打劫的修士也是下了血本,隐匿阵效果不俗。至少兰渡一眼看去,的确不曾发现窗口的异样。当然了,在沈轶眼里的效果要另算。
紧接着,大股迷烟从中吐出。
兰渡的头脑有些晕眩。他一面紧张,一面又放松。有先生在,不可能出事。但看不到先生接下来做什么,到底可惜。
他的头一点一点。彻底点下去之前,黄月草又晃动一下。草枝像是一片薄薄的刀,生生切开了兰渡面前的迷烟,还他一缕清明。
兰渡头脑忽清,但沈轶紧接着传音入密,说:“头低下去。”
兰渡乖乖听话。他做出趴在桌上的模样,沈轶那边,情况就要复杂很多。
他没亲身上阵,而是取出一块玉明骨,丢出去,灵宝就化作他的样子。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像是想要叫醒兰渡,又想要收起灵宝。最后,哪一样都没成功。
至于他自己,则隐去身形。想想,在兰渡身侧坐下。
眼看“大获成功”,窗外的几个修士推开窗。这伙人共有三个,两男一女,其中负责吹迷烟的正是一名丹修出身的女郎。这会儿,正催促:“快些!黄月草不好见光,要赶紧收进芥子袋里。这一株,能卖得百颗中品灵石了。”
说着,女郎露出贪婪目光。她身侧,两个男修一前一后跳进屋子。一个端起黄月草收好,另一个则熟练地去假沈轶与兰渡身上摸索,想要再摘点好东西。
先被下手的是“沈轶”。
玉明骨化作的假人原本颓然,倒在地上。可在男修的手要碰到假人时,假人蓦地直起身,一剑捅在男修肩上。
男修惨叫一声,另外两人懵了,不知为何会发生这样的变故。但这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在他们面前,假人晃悠一下、又晃悠一下……看起来颇为艰难,可还是站起身,冷着嗓音,说:“把黄月草交出来。”
场面一时凝住,沈轶轻轻推了兰渡一把,示意道侣可以醒来看戏。
兰渡颇有顾虑的起身,然后发现,自己真是多虑了。
打劫三人组不知道这些,仅是觉得遇上硬茬子。不过东西已经到手了,就算硬茬子,也拿他们没办法。
正想着,那个被刺中的男修又惨叫。
插在他肩膀上的剑开始扭动、转动。此人涕泗横流,痛得头脑发白,只记得哀求:“王昊,快把黄月草还给他!”
被唤作“王昊”的修士进退两难,看向女修。
女修咬咬牙,跳下窗台。她从王昊手中接过储物袋,缓缓取出其中一盆灵草。草叶子冒头的时候,女修说:“我把黄月草拿出来,你也把剑抽出来,成交否?”
“沈轶”点头,看起来十分虚弱。
“兰渡”在他身边,更是显得动一步都艰难。
女修唇角勾起一抹隐秘的笑。她看一眼王昊,两人眼神交换,女修手中灵草被取出更多。
眼看剑尖即将拔出,女修忽然喝道:“还给你了!”
说着,她蓦地抽出手,将灵草连盆子掷向“沈轶”。与此同时,王昊弓身拉住同伴,两男一女跳窗而逃!
“沈轶”侧身去接灵草盆,逃走的女修已经在笑,说:“我投了一株黄星草去,他们就上当了!”
黄星草与黄月草只有一字之差,单看样貌,也十分近似。如果细看,当然能分出不对。可以先前的紧急情况,女修毫不怀疑,“沈轶”一定来不及分辨,只顾着接草。
现在,她与两个同伴瞬息之间改换了容貌,逃了一盏茶工夫,又落入巷中。
王昊把受伤的修士放在地上,后者面色惨白。女修在他面前半蹲下身,为他治伤。
一边寻药,一边说:“徐师弟,你实在太不小心了。”
徐玉抿着唇,忍耐痛苦,并不开口。
女修又说:“好在那修士没了力气,剑上也没什么灵气——啧,这么一剑,就能把你伤成这样。”
她说着说着,话音一顿,视线落在师弟伤口旁边的一点湿痕上。
这块湿痕呈现暗色,却不是被血打湿,更像是……
女修蓦然回头,见到一只碧色蝴蝶,正扇动翅膀,幽幽落在徐玉肩头。
作者有话要说: 沈总:(写剧本)
沈总:(拉道侣看戏)
沈总:(笑眯眯)这出戏好看吗?
女修:……(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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