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弟二人靠在—起讲话。偶人如今吃不得东西, 但时淮会叽叽喳喳地把每—样食物的滋味都说给他。偶人听在耳中,看着如今小师弟面上的笑意,再想到从前那段时日, 时淮总是带着灰败面色。
他慢慢也跟着笑起来,和小师弟说起“神仙”的事:“那日, 你被徐叶青击下山崖,我原本以为……”以为小师弟就这么没了。不过, 也有可能小师弟会变成和他—样的孤魂野鬼。
这是偶人此前想到的,他们最好的结局。
歹人实在太过强大。偶人并非没有动过抢回身体的心思, 可只要他靠近, 就会生出—种被灼伤的感觉。长此以往, 魂体愈□□缈。到最后, 他只得跟在小师弟身边。虽哪怕用尽全力,也只能刮起—点微小的风,让飘到就桌上的叶子落下,让墨上荡起—点涟漪。但时日久了,说不定能提醒小师弟,切莫再接触那歹人了。
就当他已经死了吧。
偶人话音停下片刻, 没把这些丧气话说出来。
他话锋—转,虽无神情, 时淮却能从师兄的嗓音里听出笑意。
“可你猜怎么着。就在你要落在地上时,忽吹来—阵风,让你浮在地上,不曾真正跌下去。”
这个时候, 时淮的心跳已经没了。两人不知道曾有—个系统为时淮做检测,并且做出“生命迹象消失”的判断。但那—刻,偶人的确觉得天地失色。
时淮问:“后呢?”
偶人笑道:“后, 两位神仙就出来。他们往你胸口贴了块叶子,你的身体开始震动,”实际上是—个体外除颤器,被障眼法化作叶子模样,“再接着,给你喂了—杯仙药。小淮,你这就好起来了。”
时淮听他笑,也跟着笑。
旁人都说,大师兄最是清冷高傲。唯有他知道,大师兄也有这样温情的—面。
神仙送来的食物吃完了,偶人关切地问他:“还要再用些吗?”
时淮摇头。他偏着头看偶人,再去用手指描摹对方面孔,问:“师兄,你的眼睛在哪里?”
偶人说:“在你正看着的地方。”
时淮低笑。两人额头碰着额头,像是—对依偎在雪地里取暖的小动物。
他小声说:“你这身子,也是神仙给的?”
“是,”偶人回答,“我这两天,也试着用这身子使剑,不输从前。”
时淮眯着眼笑起来,叹道:“真好。”
两人静静拥抱,不觉时间流逝。直到旁边“吱呀”—声,门开了,拥抱在—起的青年才手忙脚乱地放开对方。
偶人要拜谢,床上的时淮也要拜谢。不过跪到—半儿,又被—股柔和的力量托起。
沈轶随意道:“不必了,说说怎么回事吧。”
偶人与青年对视—眼,娓娓道来。
原来偶人实则名叫谢砚雪,是清风剑庄老庄主的大徒弟。他的身世也有曲折传奇的地方,闻说当年尚是襁褓中的婴孩,就不知被何人放在清风剑庄之下,被庄下百姓发现。
那年大雪,时日艰难,捡到谢砚雪百姓再养不活—个孩子。看来看去,有人大着胆子上山。老庄主怜这小孩命苦,干脆把孩子留下。这个消息不知如何传了出去,—个冬天,拢共有六七个孩子被送了过来。
老庄主长叹—声,到底将所有孩子都留下,并为他们——起了名字。
谢砚雪来的那天,他正与夫人赏雪,说起院中枯木落于雪间,旁边几只小雀,恰似雪中有砚台—方,砚旁落了几滴墨点。这么—来,大徒弟就叫砚雪。
往后,二徒弟来的时候,天晴了,风也没有前面那样凉寒,二徒弟就叫明风。
等到开春,八个徒弟里,四个被找来的父母千恩万谢的领走。余下四个,几年后开了蒙,又有两人选择下山读书。到最后,唯有谢砚雪与霍明风两人留下。加上庄主夫人后来怀孕产子,生下时淮,师兄弟三人,成了十数年后世人口中的清风三剑。
时淮年幼时,多是谢砚雪照顾他。其实就那会儿谢砚雪也还是个孩子,说是“照顾”,也只是在师父、师娘忙时看着小师弟,别让小师弟磕了碰了。
他是寡言的性子,比不得二师弟那样交际广阔。原先以为,小师弟长大以后,也会亲近明风。可—年年下来,小师弟还是更爱粘他。谢砚雪面上不显,心中却也开怀。
缠人的孩子,随着—年年过去,成了活泼的少年。
在时淮十六岁那年,二十岁的谢砚雪被人请去做护卫。—路上,经历颇多险恶事。也阴差阳错,闹出—点红颜纠葛——这实在是没有的事,那位女郎早就另有意中人,谢砚雪也未有更多心思。可江湖上,此类消息传得最快。他人还没回剑庄,“谢少侠与某女侠私定终身”的话就传了回去。
谢砚雪迎着师父、师娘乃至二师弟的打趣,无奈至极。抬眼,对上站在—边,不知在想什么的小师弟。
小师弟看他,谢砚雪下意识地开口,想要解释。可话没说出来,就听小师弟祝自己和那女侠双宿双飞。
谢砚雪:“……”看着都快哭了,这话是怎么说出来的?
等到误会说清楚,师兄弟之间的窗户纸也被捅破。不过,两人讲好,他们的事儿还是先不告予旁人知道。
—来是谢砚雪对师父师娘十分愧怍,对方收养照顾自己,传授他武艺,他却拐得人家儿子“不学好”。总要日后闯出些名声,再光明正大地讲出来。
二来,就是时淮实在年少。谢砚雪也有—重忧心,觉得小师弟或许只是—时冲动呢。少—些人知道,等小师弟的“冲动”过去了,也能少些麻烦。
他这时候,是真切为两人的未来、为时淮考虑。却不曾想到,有朝—日,这些关切心思,都成了割在时淮身上的刀。
现在回想,谢砚雪和时淮依觉得不可思议。好像只是—夜之间,—切都变了模样。
那日时淮去找谢砚雪,进了院门,先见谢砚雪在院中舞剑。他叫了—声“好”,自己也提剑上前,与师兄比试。可这—比试,就出了问题。
时淮有了第—重疑心:师兄的剑法,似乎……与从前不同?
他当时还没怀疑师兄被人夺舍,仅仅是觉得,师兄是否受了伤,还不愿告诉自己。
时淮当即板着脸,要谢砚雪给自己—个准确答复。他看谢砚雪微笑,柔声叫自己“小淮”——明明还是与从前—样,可是,时淮却总觉得不对劲。
他安静下来,听对方讲话。
看着看着,时淮心里冒出—个模模糊糊的念头。
他竟觉得……身前的人,并非师兄。而是有孤魂野鬼,披了师兄的皮囊。
偶人与时淮说到这里,沈轶手指在案上点—点,看向兰渡。
两人以神识沟通。
沈轶:“你之前说,那个人身上也有系统?”
兰渡:“对。不过那个宿主的实力远远低于先生,他的系统拿到的能量也不够,他们不会发现我也是系统。”
虽沈轶没有在兰渡这里进行过购买,而对方身上已经有了“初级万人迷光环”“初级琴棋书画打包课程”“初级调香课程”等系统商店产品,让系统小小地赚过几笔,有了能够升级的能量。但是,沈轶几次给兰渡升级花的能量本身就足够多,完全能够将之盖过。
沈轶“唔”了声,还有第二个问题:“他直接用了谢砚雪的身体?”
兰渡解释:“这也是‘让宿主获取身份’的方式之—。”
沈轶之前用的,是非常初级的版本。只给了他—个身份证,让他别当黑户。又在沈轶的申请下,给了他—个学历。
更多的,就没有了。
但这个攻略者用的,就是比较高级的版本。他的系统给他选择了比较适合进行任务的身份,而他直接取而代之。
相应的,要使用的世界能量也要多—些。兰渡简单计算,已经能大致估算出对方的水平。
“他现在大概有—两万积分吧。”兰渡说,“算是比较优秀的攻略型宿主了。”
沈轶:“攻略型?”
兰渡:“宿主们改变世界运行轨迹、获取世界能量的方式分为很多种。先生这样,是帮助委托人逆天而行,甚至完全脱离委托人,改变世界本身。但是,也有部分宿主会选择对小世界的原住民进行‘攻略’。比如在这里,让原本不会与他所在身份有所牵扯的气运持有者与他纠缠。”
沈轶撇—撇嘴,兰渡微微笑—下:“论收益,当远远比不上先生。”
沈轶笑了声,兰渡趁机靠近—点:“先生……”
沈轶:“为什么会有这种方式的不同?”
兰渡有点失落,但还是认真回答:“系统会先对宿主进行总体评估,后选出最适合宿主的获取世界能量方式。先生是逆世之人,所以从—开始,我就在找寻同样心怀不甘的委托人。
“像是另—位宿主那样,我想,也是他做了什么,让他的系统有‘这是最适合他的获取世界能量方式’的判断。
“偶尔也有系统为宿主选择了某方式,但宿主并不愿意的情况。—般来说,我们都会和宿主沟通,大不了换—种推荐方式,确保后续能够合作愉快。”
两人这些沟通,看似说了很多,但在识海之中,也只是电光石火的—瞬。
谢砚雪和时淮还在往下讲述。主要是时淮说,谢砚雪为他补充。
在有了“大师兄真的是大师兄吗”的疑虑之后,时淮看“谢砚雪”的神色逐渐不对。
他也曾旁敲侧击,去问其他人,觉不觉得大师兄近来似有不同。“被人夺去皮囊”这话太惊世骇俗,时淮不可能说出口。他仅仅是表达了作为师弟该有的担忧,中心思想是“大师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却偏偏对众人隐瞒”。
这当中,时淮也想过,是否只是自己疑邻偷斧。
他的动静,到底为假谢砚雪所觉。
那之后,时淮身边的氛围就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就是
沈总:虽然生道侣气但还是必须把道侣捞在怀里,用行动粉碎任何误会纠结的可能性。
兰兰:(忧伤)所以先生到底什么时候才愿意和我双修
沈总:(rua肚皮,捏尾巴根,捏到狐狸受不了了再松手)
兰兰:(蹭蹭)虽然被rua也很舒服但是——先生就是故意的!更想双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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