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再说话,手微不可见的轻轻摆了摆。
花芷磕了个头,看了小六一眼,无声的退了出去。
大殿中只剩下皇帝、太后、小六以及来福和玉香这两个绝对忠心的下人。
皇帝费力的半张开眼睛看向小六,这个他并不曾付出多少关心和教导的孩子,花芷说得对,小六能有今天和他这个父皇没有多大关系,是花芷教的。
“可怨父皇?”
小六摇摇头,“母妃说您喜欢谁宠爱谁,对谁更好都是您的权利,若我们向您提要求索要宠爱就是我们过分了,儿臣只是不得您喜爱罢了,何来怨恨。”
皇帝神情有些怔忡,恍惚间仿佛看到了珍妃和小六说这番话的样子,是啊,珍妃那才是真正的没有野心,无欲无求,不像那皓月……
厌恶的皱了皱眉,皇帝看向儿子,“朕走后花芷之事不得更改,她再厉害也是女子,若早早成亲有了自己的孩子必不能全心全意辅佐你,所以她必须得全力助你坐稳江山方可得自由身,应允朕。”
“……是,儿臣遵旨。”
皇帝微微抬起的身体又放了回去,看着虚空悠悠道:“朕这辈子走的第一步错棋是流放了花家,第二步是和晏惜离了心,小六儿,朕从不曾教过你什么,最后只提醒你这一句,记着年少时的情分,便是到了朕这个年纪的时候你也不要对花芷和晏惜生疑,晏惜自己划花脸,就为了向朕表明忠心,这些年他做了什么你去翻翻那些个卷宗就知晓,至于花芷,家人是她的软肋,只要花家还有一人尚存于大庆她就能为你所用,用好了这两人你的江山就已稳了大半。”
声音可见的弱下来,小六哽声应喏,这是他的父亲,便是感情淡薄一年见不到几面那也是父亲,当这个人也不在了他就没有父母了。
这么想着小六突然就难过极了,他不想如父皇一般去算计身边的人,他希望还能像以前一样和师父相处,希望晏惜哥哥还是不多话却会站在他这边,希望柏林仍愿意和他睡一个被窝,学识上两人默契的你追我赶,就希望不要被对方甩开。
他希望这些都不要变,却也知道这些都会变。
因为他不再是小六儿了,从今天开始,就不再是了。
小六跪伏于地,难过的发现比起得到的他更不想失去那些已经拥有的,这其中的温情脉脉他一辈子都不想失去。
“母后。”
太后上前来坐到软塌边沿,握着儿子的手哑声道:“放心,有哀家。”
“母后,儿子不孝,临到头来还要让您受累伤心。”
“你啊……”太后别开头去,眼角淌下泪来。
皇帝眼前一片模糊,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他有些遗憾的道:“可惜没能见到晏惜最后一面,朕对不住他,母后,您替儿子带句话给他,再辛苦他三年,三年后小六儿便已可成婚,到那时天高海阔,他愿意去哪里便去哪里吧,朕的内库一半东西都给他,小六儿,你应承朕。”
“是,儿臣记下了。”
“好,好……”皇帝用力睁开眼睛,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虎头虎脑的孩子抱着自己的大腿脆生生的喊父王,那样的亲昵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只有那个小子在知道自己叫错人了后还胆大包天的敢伸手要他抱,那是他第一次抱孩子,却是抱的自己的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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