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方一说完,殿中鸦雀无声。
一旁的容妃低下头,拿起手帕掩唇。
郁娘则哑口无言,心道,他这是失了忆,还失了智?
安公公:“……”大抵是怕南廷玉还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安公公忙解释道,“陛下,这是皇后娘娘,是您的妻子。”
妻子这两个字被安公公特地咬重。
南廷玉先是一怔,而后表情肉眼可见凝固住,他看着郁娘,说不出来话。
脑海中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眼前的人是他的皇后,他的妻子……
想想也对,既已过十三年,那现在他二十七岁了,早该有妻子了。
可是她……
就在他愣住,反应不及时,门外跑过来一道绿色小身影,身后还紧跟着两个神色慌张的嬷嬷。
“父皇……”
那小身影跨过门槛,一下子扑到他身前,两只小手抱住他的大腿,嘟囔着话,“父皇你终于醒了……”
南廷玉低下头,看到一个只到他大腿,穿着流彩暗花绿色对襟的小女孩抱着他的大腿,她睁着一双乌黑圆润的大眼睛,软哝可爱看着他。
他如雷轰顶。
“父皇……父皇你怎么了?”
郁娘想起来还没有将南廷玉解毒的事情告诉潼潼,忙抱起潼潼向外走去,不忘朝安公公使了个眼色,安公公点点头。
殿门关上,转眼之间,殿内只留下安公公和还处在震惊之中的南廷玉
接二连三的冲击让南廷玉魂不着体,愣在原地,眼神茫然。
他一觉睡醒,父皇甍了,母后出家了,还娶了妻子,有了女儿!
安公公在他身旁絮絮叨叨,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他,其中也包括郁娘的身份和来历。
这是郁娘特地叮嘱的,怕他哪天发现她出身教坊,心里不痛快,遂提前告诉他。
他听完后,眉峰敛动,不可置信道:“你是说孤娶了一个教坊中的女子为后?”
过去十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如此轻浮行事?!
这与他所想象中的人生截然不同。
安公公斟酌道:“陛下与娘娘经历许多,早已屏除成见,且这段感情……还是陛下您自个儿求回来的。”
南廷玉闻言,脸皮一紧,一股威压逼向安公公。
什么叫做他自个儿求回来的?!
安公公迎着南廷玉的幽幽目光,后背滚过一阵寒意,缩了下肩膀,小声道:“老奴没说胡话,陛下对娘娘一片赤诚,天下美人三千,您只愿取一瓢,宫中除了皇后娘娘,至今未有其他嫔妃。”
南廷玉一顿:“……”
他竟这般爱她吗?
这时,院子里传来笑声,他视线越过窗户,恰好可以看向院子。
正值盛夏,院落中五颜六色的花儿开得旺盛,郁娘和潼潼被花儿簇拥在中间,母女二人说着话,不知说什么,潼潼眉眼弯弯,笑得如小仙童一般,娇俏可爱,她踮起脚尖,在郁娘脸上吧唧一下。
郁娘则温柔笑着,一只手缓缓摇着蒲扇,在为潼潼驱赶蚊虫。
南廷玉不自在收回视线,眉心深深皱起。
他明明欣赏的是宣若薇那般潇洒聪颖的女子,怎么到最后却娶了一个与宣若薇瞧着截然不同的女子?
他醒过来时,将她当做南筠之的妃子便是因为她长得又娇又媚,哪怕一动不动,站在那儿也是娉娉婷婷,自带一股慑人心魂的风情。
这种女子,在话本子里有一个专门的词,叫做狐狸精。
他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喜欢她,还喜欢到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他平生第一次对自我的认知产生了怀疑,难道他实际上也是一个贪图美色、浅薄无知的男人?
并不比那些凡夫俗子高尚?
“陛下,您先不用想这么多,当务之急还是要好好养身子。”安公公劝着话。
南廷玉脑袋有点疼,揉着脑袋,心里还在慢慢消化这十三年来发生的事情。似有一种错觉,他还是他,但又不是他了。
安公公见状,便差人送上来清粥和糕点,放在案几上。
“殿下,老奴到外面守着您,您有事唤老奴一声便可。”
“嗯。”
夕阳落下一层红色余晖,将窗纸镀上温柔的光。
南廷玉手指敲着案几,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状。不知何时窗边忽然传来一声响动,他侧过头去,看到一抹小小的绿色身影卡在两扇窗户之间,进退不得。
南廷玉走过去,那小绿团子抬起头,柳眉委屈竖起,可怜兮兮对着他道:“父皇,潼潼卡住了。”
夕阳照着小团子的半边脸,能清晰看到她脸上细小的绒毛,绒毛都莫名显得可爱娇俏。
他的心脏一点一点化作温柔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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