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娘摇摇头,她既不知缘由,也不知说亲一事。
“因为大乾近些时日考虑与图门族议和,届时将会派公主和亲。圣上的女儿中,大公主早亡,年龄合适的也就只有二公主和三公主。实不相瞒,我和二公主是闺中密友,我不愿自己的好友嫁入那虎狼之地。”
“第二个原因……”徐妙兰掩唇笑了下,眼中透着一丝狡黠,“惠娴皇后看中驸马的人选之一便有我的长兄徐晏,我长兄才华横溢,心系天下,若是尚了公主,满腔抱负将难以施展。且这三公主性子也不好,我不想她嫁入我们徐家,所以她越丢人,便越难嫁进来。”
郁娘哑然,竟不知这背后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她默了一瞬又问道:“那第三个原因是什么?”
“第三个原因是因为我喜欢郁娘子你,自然不愿意看你被三公主陷害。”
郁娘没料到是这个缘由,脸庞浮起一丝羞涩。
徐妙兰见状,颊边笑意加深:“郁娘子你这般有趣又可爱,没人会不喜欢的。”
“徐姑娘,你莫再打趣我了。”
“唤我一声妙兰吧。”
“好。”
二人不知不觉中,关系亲昵了些。
徐妙兰叹道:“可惜了,那玉珏楼虽为徐家的,但那老板却是个人精,将那画交给你后当日便走人了,徐家到现在也未查到他的踪迹。”
也正是店老板这奇怪之举,才被徐家察觉出不对劲,一番调查后,发现他竟然敢背主做出这样的事情。
徐家当时揣测不透,换画一事是三公主自己所为,还是背后有惠娴皇后之意,陷入到纠结,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事。
后来还是徐妙兰出来拿定主意,由她传信给郁娘。
惠娴皇后就算再怎么不喜郁娘,也不至于用此方法去陷害一个通房。她琢磨,这件事情应是三公主自己所为。
事实证明,她琢磨对了。
玉珏楼老板逃跑的事情,南廷玉已经告诉过郁娘了,郁娘拧眉道:“这件事情会不会连累到徐家?”
徐妙兰摇摇头:“不会,还没有人敢正大光明出来掰扯这件事情,皇后、太子和宣家的人也都只暗中调查。”毕竟真把事闹大了,兜兜绕绕,丢的还是惠娴皇后的脸。
惠娴皇后素来有着教子有方的美名,这三公主如此行事,让旁人知道了,不是在打她的脸吗?
“那便好。”
二人又聊了些话,聊得很是开心,待从茶坊出来时,见到天上忽降雪花。灰蒙蒙的天空,雪花纷纷飞飞,飘飘扬扬。
郁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她所在的鸾州城几乎没有下过雪,见此情形,忍不住伸出手:“真好看啊。”
回程的路,她和苗苗没有坐马车,而是一边赏雪一边行走。
南廷玉下了朝,在常宁殿坐了会儿才回来,他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身旁安公公的声音忽然响起:“殿下,前方是郁娘子她们。”
南廷玉睁开眼,掀起帘子,只一眼便在街上见到郁娘的身影。
她穿着粉色披袄和马面裙,脖颈上围着白色毛领,脸蛋在毛茸茸的领子之中显得小巧精致。
“停车。”
一片雪花忽然落到郁娘的脸颊上,转瞬便化作一丝凉意,她正要伸手去擦,一只手抢在她之前,替她揩拭掉雪花。
眼前光线变暗,绘着仙鹤腾空的油纸伞覆到她头顶上,替她挡住纷纷扬扬的雪花。
郁娘抬起头望向来人,只觉得在这一瞬间心跳似乎失去了控制。
她竟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一下又一下,杂乱无序,堵住她的耳朵,让她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她看着他,一瞬不瞬。
他的面庞在纷飞的大雪中,身影在广阔的天地之间,是夺目耀眼的,是独一无二的,仿佛世间一切都成了他的陪衬。
忽然明白为何都城会有这么一句话了——“宁如飞萤赴东宫,不嫁旁人作樗木。”
南廷玉见她发愣,不说话:“冷吗?”
郁娘思绪慢慢回笼,她摇了摇头:“不冷。”
“怎么没撑伞?”
“妾身没见过雪,想要多看看雪。”
南廷玉哼了下,不置可否,随她一同步行回长乐宫。
苗苗很识趣,与安公公等人隔着一段距离跟着他们二人。
不知何时,南廷玉把伞收了回来,肩上黑色大氅落下一层白雪。
二人并排走在大雪中,路是灰白色的,墙是砖红色的,在茫茫世界中映衬着他们二人一黑一粉的身影。
两人一步一步行走,时间似乎都变慢了。
待回到长乐宫,路面已经覆上一层薄薄的积雪,鞋子踩在上面,有着轻轻的声响。郁娘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多希望在这场大雪中,能与他一直这样走下去。
走进这个深冬。
无人打搅。
她发髻、衣裳上积了不少雪,薄薄的雪花像绒毛一般,柔软贴上她。南廷玉面无表情替她掸掉,郁娘看着他,笑道:“殿下这样倒似白了头。”
“你也没有好到哪儿,郁婆婆。”
郁娘被逗笑:“那殿下就是老头子。”
这话被跟上来的安公公听到,安公公神情一顿,慌忙抬头望向南廷玉,好在没有在南廷玉脸上看到不虞。
南廷玉昂着下巴,有几分倨傲:“孤就算老了,那也是个器宇轩昂的老头子。”
郁娘心道,他老了确实会是个器宇轩昂的老头子,见南筠之便能知晓。估摸四十岁左右,还依然能引得后宫一众嫔妃争风吃醋,暗斗不休。
只是那个时候,不知道她还在不在他身边。大雪的寒意,在这一刻似乎才融化进她的心脏,冷得她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他俯下身看她:“眼睛怎么红了?”
郁娘连忙揉眼:“雪花落到眼睛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