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这人睡眼惺忪,语气不悦的喊道:“大早上的,你他妈干嘛呢?敲啥?”
老姜朝这年轻人看了过去,打量一番之后,思索了一番问道:“你是,老杨家的二子吧?”
年轻人闻言,又正眼看了看老姜,觉得老姜面熟,可又觉得十分陌生,仿佛在哪见过,可又想不起来这个人了。
“怎么着?认识我?”这杨二痞里痞气的问道。
老姜轻哼了一声:“和你那个爹一样,没个正行。”
一听这话,杨二顿时不乐意了:“不是老头你他妈谁啊?我和你很熟吗,你上来连我带我老子一起给寒碜了一顿。”
老姜见这年轻人上前,也没动地方,而是轻声说道:“你怎么着?小子,就是你爹来了,他又能怎么着?谁叫你对待老人,上来就他妈他妈的嘴里没个把门的?你爷爷杨三毛子就这么教育你的?”
一听这老姜不光提到了自己的父亲,还直言自己的爷爷姓名,年轻人也愣住了,又反复打量了一番这老姜,可却不敢像之前那般放肆了,服软道:“得,老爷子,我不和你一般见识,骂人是我不对,我给你道个歉,但你这大早上的,拿个破盆在这敲个没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报丧的呢,晦不晦气?”
老姜一听这话,笑了。
“爷们,算你说着了,我还真就是来报丧的。”
年轻人杨二愣了,可随即这嘴也不饶人:“给谁报丧?报谁的丧,我看你这老爷子是不是吃撑了,跑这闹事来了?给你报丧呢咋的?”
老姜又笑了笑,用拿着木棍的手指了指杨二笑道:“嘿,爷们,你说的太对了,我老头子,就是来给自己报丧来了。”
说着,老姜又敲打了起来。
又敲了足足一分多钟没停,出来看热闹的人更多了,但却都站在了门口没有上前,杨二实在忍无可忍了,上前几步,便夺过了老姜手里的木棍和铁盆,重重的砸在了地上,铁盆滚了几下撞到了墙角处,发生了‘咣当’一声声响,转了几下才停。
而就在这时,只听一个中年男人大声喝骂道:“娘妈的兔崽子,你给我滚过来。”
杨二闻声回头看去,只见是自己的父亲杨治田披着一件棉衣站在门口正没好气的看着自己。
杨二见状朝身后走了回去:“爸,这老头......”
不等杨二说完,杨治田抡圆了胳膊就给了儿子一个大嘴巴,顿时把杨二打傻在了原地,捂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自己的父亲。
而杨治田则是赶忙上前,打量了一番老姜之后问道:“是,老姜大叔吧?”
老姜闻言看向了杨治田:“小田子,你还记得我。”
杨治田上前一把拉住了老姜的手:“瞧您说的,当年我家穷的底朝天,没大叔你接济,我和我老弟就得饿死,我家人,都记得你这份恩呢。”
说着,杨治田便打算将老姜往家里引:“走走走,大叔,去家里喝杯热茶去。”
拉了老姜一下,可老姜却没有动,杨治田便愣住了:“大叔?”
老姜摇了摇头,环视了一圈胡同里的人,没一会的工夫,又走出了几个中年人,不同于刚刚这些看热闹的年轻人,这些中年人对老姜是熟悉的,老姜离开城西村的时候,这些年轻人有的还在上小学,有的根本不不会走路的,怎么可能会对他有什么印象。
但这些中年人不同,他们亲眼见证了那个时代,更是像自己的父辈那般,也曾视老姜为村中的顶梁柱,那份骨子里尊重,是到如今也忘不掉的。
不一会的工夫,这些中年人纷纷围了上来,和老姜不住的寒暄,这个时候,大家似乎忘记了老姜和他们之间的那个矛盾,对待老姜,就仿佛对待一位离家多年的长辈一般,只有亲近,没有隔阂。
老姜没有和这些人说太多,待大家见谁也请不走老姜的时候,老姜便站在这群人的中间,沉吟了片刻后说道:“我姜福年,离开脚下的这块地,有十几年的光景了,首先,我感谢大家还能记得我是谁。”
说罢,老姜对众人浅浅鞠了一躬,中年人们见状,连连上去要扶。
“姜大叔,您这是干嘛呀。”
“姜大爷,可使不得啊。”
老姜摆了摆手,又摇了摇头,半晌后说道:“刚刚,我和杨家那个二小子说了,我回来,是报丧来的。”
在众人的惊讶中,老姜顿了一下,随即用手一指自己的鼻子:“没错,就是给我自己。”
众人闻言,一时间面面相觑,纷纷猜测,难不成这老姜是得了什么重病不成。
可老姜接下来却说道:“我姜福年,过了这个年,就七十有七了,谁也保不齐,哪天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但我就想着啊,人总得有一死,可带着点遗憾走,心里终归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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