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东在赶到F顺的当晚,跟焦先成见了一面之后,并没有返回大L,而是在当地宾馆开了三间房,刘悦和张傲一间,他和罗汉没人一间。
杨东回到宾馆之后,去卫生间冲了个澡,随后泡了一杯宾馆免费的茶叶,坐在窗口的沙发上,把目光投向了楼下灯光璀璨的街道,目光不时也会斜一眼茶杯边上的手机。
“铃铃铃!”
大约半小时之后,手机铃声响起,杨东看见来电显示,按下了接听:“喂?”
“总公司这边,我谈完了。”电话另外一端,林天驰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了渝溢集团的办公楼:“蓝鸥号因为涉案被扣押了,总公司这边坚持要按合同办事,让咱们给出总价一千万的五倍赔偿,不过我去找了把咱们安排进弘阳商贸的章炳华聊了一下,虽然这次的事是咱们做错了,但毕竟是在荀向金手里接的活,我跟他说,如果他们坚持要五倍赔偿,我就往电视台捅,说渝溢集团内有走私行为,章炳华收了我二十万,随后跟公关部联系了一下,以消除不良影响为借口,让咱们双倍赔偿就可以,这种办法虽然有些无赖,但我只能这么做了。”
“嗯,还有呢?”
“我跟律师聊过了,这次蓝鸥号走私的案子,偷税金额一百八十万,按照最低限额,至少也得双倍赔偿,罚款在三百六十万,如果荀向金落网的话,咱们只需要按照运费金额承担就可以了,那也至少需要二百万,这些钱还不算运作案子的钱。”
“总数需要多少啊?”
“现在公司的账上有三百万,想把事情部处理好,至少还需要这么多。”林天驰说完这个数字,一个人站在街边,手掌有些微微发抖,毕竟在一天之前,他们还是身价几百万的小老板,最后因为他们的一念之差,不仅大家这么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而且在三合公司付之一炬的情况下,还仍旧需要三百多万现金来填补这个窟窿,一夜之间一无所有,这个打击让林天驰仿佛在一天内苍老了许多。
“钱的事情不用担心,只需要把公司接下来的事情处理好就可以。”杨东听见这个数字,神色疲惫的靠在了沙发上,但声音依旧平稳。
“公司,咱们还有公司吗?”林天驰听见这话,露出了一个苦笑:“东子,虽然今天我没听见跟柴哥谈话的内容,但我也能猜到们都说了什么,这么久以来,之所以没往聚鼎公司里面进,就是为了把话语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但是因为我,这份自由没了。”
“天驰,浮萍虽然自由,但是一阵风吹过来,它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芦苇虽然不起眼,但是它根扎得深,所以才能抗住风雨侵袭,对于咱们来说,抱上一棵大树,未必是坏事。”
“可是带着公司加入聚鼎,跟一无所有卖身进去,终究是不一样的。”
“我觉得我这个人心思就够重的了,怎么比我还心重呢。”杨东莞尔一笑:“要是真打不开这个心结,那以后就努努力,争取让三合公司早点重新立起来。”
“东子,放心,只要我能抓住机会,我肯定会让三合立得比现在更稳。”林天驰咬着牙回应了一句。
“嗯,我信。”杨东停顿了一下:“忙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我会尽快把钱汇进的账户。”
“其实根本就没想过动古保民,对吧。”林天驰没有挂断电话,而是突兀的问了一句:“之前咱们是有选择的,但是因为我的失误,让没有选择了,对吧?”
“天驰,我动古保民,不是因为他摧垮了三合公司,而是因为我不动他,我对不起豆豆的死,所以不管有没有这件事,古保民都得没,唯一的区别,就是如果三合公司没垮,们看不见古保民是怎么没的。”
林天驰听见这话,没有作答。
“早点休息吧,还有一大堆尾巴等着处理呢。”
“嘟…嘟……”
杨东语罢,直接挂断了电话。
“呼!”
林天驰听着电话里传出的忙音,站在街头一声叹息,随后伸手拦下了一台出租车,钻进了车内。
半小时后。
林天驰手里掐着一瓶凯龙啤酒,一个人坐在了滨海路附近的沙滩上,手边放着几个在周围捡来的海蛎子,吹着海风自饮自酌。
……
另外一边,杨东服用完抑制头疼的药物之后,敞开窗子,拨通了柴华南的电话。
“喂。”正在家中书房练着毛笔字的柴华南,伸手按下了免提,继续笔走龙蛇,柴华南不是一个喜欢写字的人,他只是希望能用这种方式,磨练自己的性格,但似乎并不怎么管用。
“柴哥,我需要用钱。”杨东没绕弯子,直接开口要钱。
“需要多少?”
“四百万。”
“其中包括对付古保民的钱?”
“对。”
“小东,其实可以不用亲自动古保民。”柴华南在纸上书写着黄庭坚的寄黄几复:“现在岳子文已经送走了岳涛,很快他就可以腾出手来归拢古保民了,即使不出手,古保民也活不过这个夏天。”
“柴哥,知道的,这不一样。”杨东轻声回应。
“古保民的儿子关在F顺,也在那边吧?”柴华南听到杨东语气中的决绝,也就没有再劝,而是开口问了一句。
“没错。”
“古长澜自从入狱之后,古保民就没去探视过他,确定消息可以传到古保民的耳朵里吗?”
“古保民这个人身上唯一的闪光点,就是护犊子,我相信古长澜身边一定有他的眼睛。”杨东声音不大的回应道。
“天亮之前,钱就会打进的户头。”柴华南发现自己劝不住杨东,也就没有再费口舌:“还是那句话,放手去办,如果处理不好,我给托底。”
“如果我连这件事都办不成,谁托我也托不起来。”杨东声音不大的把话说完,伸手挂断了电话。
“沙沙!”
柴华南听着听筒里里的忙音,手中笔锋未停,半晌后,两排字体刚硬的隶书大字跃然纸上: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
立谈之间,杨东已经在F顺逗留了两日,这天晚上,杨东把银行卡中的三百万现金汇进了公司的户头,并且在次日清早,将三十万现金汇入了焦先成的账户里。
当天上午八点,焦先成去银行取了十万块钱现金带在身上,随后拿着两份接见证,趁着监狱接见日当天,分别会见了自己曾经的两个狱友。
……
F顺第一监狱,是一所一级警戒的重刑监狱,里面主要关押的,都是十五年刑期以上的服刑人员,而古长澜只被判了七年有期徒刑,按理说,是不该分配到这里的,不过因为他涉及的是性质恶劣的案件,加之他宣判的时候,又正处于古保民出事的阶段,所以在没有运作的情况下,也被分配到了这里。
古长澜所在的监狱共有十三个监区,分别从事着不同的工作,而古长澜这个监狱的日常工作,就是在服装车间里踩缝纫机做皮衣和皮包,而这种工作,除了没有人身自由和工资薪酬之外,其实每天也跟在工厂里工作差不多,但劳动量肯定也要比工厂大一些。
古长澜所在的监狱总共有五个大队,每队大约有一百人,除了狱警之外,统一归犯人中的大队长管理,大队长手下还分别有十个小队长,没人带领一个十人班组进行劳动,不过小队长的主要任务是负责检查手下犯人生产的物品是否合格,也算是一个比较轻松的活。
按理说,古长澜这种富家子弟忽然接触这种工作,是很难上手的,不过监狱也正是这样一个神奇的地方,不管在外面多么凶横的匪徒,在这里也终究会有被收拾老实的一天,而此刻随着古保民倒台,古长澜又失去了自己最引以为傲的金钱武器,所以入监的时候没少遭罪,在连续挨了小队长一个星期的大嘴巴子之后,身上的臭毛病消失的干干净净,缝纫机踩得比谁都溜。
这天下午,古长澜吃过午饭,经过短暂午休之后,穿着囚服赶到了生产车间,开始低头干活,古长澜他们干活,不像工厂一样记件,而是每天都有指标的,这一天的古长澜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一上午的时间都在跑厕所,等到午饭过后才有所好转,所以他也想着趁下午的时候多干点活,把上午落下的进度给赶回来。
“踏踏踏!”
古长澜这边正在踩缝纫机的时候,同小队的一个犯人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古长澜身边的那个人身后,拍了下他的胳膊。
“狗哥,咋的了?”古长澜隔壁的犯人转头看了一眼拍自己肩膀的犯人,有点胆怵的问了一句,这个犯人叫做老狗,是一个被判了无期的犯人,而他这个老狗的外号,也是因为这个人的脾气很臭,像只酸脸子狗样,脾气上来,逮着谁都他妈敢咬一口。
通常来说,像是老狗这种家里条件一般,而且被判了无期徒刑的犯人,平时根本就拿不到减刑的指标,基本都是奔着二十年以上的刑期去蹲的,所以人家啥也不在乎,什么祸都敢惹,就连管教都拿他们头疼,其他的犯人更是看着他们毛骨悚然,因为一旦跟老狗这种人起了冲突,下手轻了,他往死祸害,下手重了,两个人被关小号不说,而且搞不好还得影响减刑的事,毕竟除了老狗这种破罐子破摔的犯人,大部分的人还是想早点离开监狱这种鬼地方的。
“去,上我那坐着去。”老狗扒拉着这个犯人的脑瓜子,直接把人从古长澜身边清走,随后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椅子上。
“哒哒哒哒!”
此时此刻,古长澜依旧在踩着缝纫机的踏板,认真的缝制着手里的皮包,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身边换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