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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茴香(1 / 1)

过得两三日,这天秦舒犯懒,还未起身,便听得外面丫头小茴香进来禀告:“姑娘,总督府的澄娘子来了,在门口跪着呢。”

秦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心里装着事儿,问:“今儿是什么日子了?”

小茴香回答:“腊月初一了,再过几天就是腊八节了。”

秦舒听了心里一沉,离自己上次来月事已经是一个月了,倘若再不来,只怕是真的有了。

这个念头一起来,秦舒哪里还管得了外头跪着的什么澄娘子,一时仿佛心里压下一块大石头,连呼吸都不畅的,她坐起来,刚想开口叫小茴香请个大夫过来。

忽又摇摇头,不行,万一真的有了,叫了大夫来,那陆赜必定也会知道,按照他此时的意思,要是真有了孩子,只怕真的会叫自己生下来。

小茴香是个极伶俐的丫头,道:“姑娘不想见澄娘子,我出去叫她走就是。”

秦舒咬着唇摇头,心里安慰自己不会这么倒霉的,虽说这段时间床事多,又没有喝避子汤,但自己月事有时推迟也是常有的事情。

小茴香见她家姑娘愣神,又问:“姑娘?”

秦舒拉过被子,叹了声气,旋即坐起来:“你去吩咐他们准备马车,我要去万松书院。”

小茴香向来机灵,她是从总督府调过来的,大人特地放了她在姑娘身边,便是时时刻刻要注意姑娘的动向。

她答应一声,吩咐人准备马车,又调了十来个护院来,进门的时候,还见澄娘子跪着,忍不住道:“澄娘子,您今天先回去吧,姑娘要出门,恐怕顾不得您这一宗。”

澄娘子跪在台阶下,目光平平地望着远处:“我做错了事,本是来请罪的,姑娘罚我多跪一会儿也是应该的。”

小茴香摇摇头,心道,还真不是姑娘故意要你多跪一会儿,她心里觉得澄娘子实在没趣儿,何苦跟姑娘卯上,便是姑娘如何出格,如何不合规矩,那也是大人默许的。

进了门,见秦舒已经梳洗好了,一手拿了斗篷,吩咐:“安排好了没有?”

小茴香见她这样着急,心里疑惑,问:“姑娘怎么这么着急?那书院现时腊月里也冷清得很,没什么人的。现在时辰还早,山路上的冰都还没化赶紧,倒不如等日头出来再去,姑娘您也好把早膳用了。”

秦舒摇摇头,她一刻也等不了,披上斗篷就往外走:“本来前几日就要去的,是你们说山路叫冻住了,不安全,我才又等到今天。今日又推明日,又不知哪日才能去。”

走下去,便见澄娘子跪着,冲秦舒磕头:“奴婢冒犯了姑娘,同姑娘赔罪……”

话还没说完,便被秦舒打断:“行了,回去吧。”

秦舒这时候哪儿有空和她计较,三两步出得门来,上了马车,身后跟着十几个护院,便一路逶迤地向凤凰山万松岭而去。

行到半山腰,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小茴香打起帘子,有人靠着车窗回话:“姑娘,这个坡甚是陡峭,又结了冰,马车实在上去不了。”

秦舒闻言,扶着小茴香的手,从马车上下来,见前面果然是一片陡峭的爬坡路,那一片也不知是谁洒水了还是怎样,亮晶晶地结了好大一块儿冰。

小茴香便劝:“姑娘,要不咱们改日再来。大人一向是下午就要去小宅子的,咱们不要回去晚了。”

秦舒摇头:“中间冻住了,马车过不了,旁边没有冻住,咱们走过去就是。”

说着也不理其他人,自顾自提了裙子,往上面走去。

小茴香也只好跟上了。

走了一个时辰,这才瞧见万松书院长长的山梯,秦舒不觉得冷,反而满头大汗。

小茴香累得顾不得什么,一屁股坐在一块儿干净的石梯上,苦着脸道:“姑娘,您走慢点行不行。”

秦舒笑笑,吩咐几个护卫:“把你们小茴香姑娘扶起来,这么坐着,晚上就得闹肚子了。”

内外有别,男女有别,小茴香可不敢叫他们扶着,忙不迭站起来,望着高大的牌坊感慨:“这书院也要立贞洁牌坊吗?”

她不认识字,见着牌坊便以为是贞洁牌坊,秦舒拉了她的手,一边朝石梯上走,一边道:“这上面写的四个字,是‘万世流芳’,这四个字写的是孔子,并非朝廷颁发的贞洁牌坊。”

这时节的书院,讲究是便是左庙右学,左边修建的是孔子庙,右边才是学堂。

秦舒一行人进了山门,便见到一个扫雪的童子,正低头一横一撇仿佛写字一般扫地。

他抬头见着秦舒一行人,倒是大吃一惊:“山路冻成这样,我们都下山不去,你们倒上得来?”

秦舒开口:“我们是听说温陵先生在此讲学,特意前来的。”

那童子表情倒也平常,温陵先生拥趸甚多,便是大雪天寻来的也有,只不过这样的女子倒是第一个,他摇摇头:“你要听先生的讲学,那可得等过完年再来。一个月前,先生受挚友邀请,往南京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秦舒也不觉得失望,仿佛要见这样的人物,独一次是见不到的才是正常的,她问:“先生可说了没有,什么时候能回来?”

童子摇摇头:“什么时候回来倒是没说,先生随性惯了。不过,先生说了,杭州是朝廷抗倭心腹之地,他肯定是要留在这里的。你要是想听先生讲学,开了春再来便是。”

秦舒往前走几步,听见明道堂里面郎朗的读书声,仔细辨认,仿佛是女子的声音,问:“这里面是谁在读书?”

童子便道:“是温陵先生的女弟子,你可不要惹她,她脾气很坏的。”

话音刚落,学堂的一扇窗户被推开,一个雪球便砸了过来,直接砸在那童子的脸上,碎了满脸的冰雪碎块儿。

他抹了抹脸,呸了两声,敢怒不敢言,两个眼睛瞪着学堂里的小姑娘,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那小姑娘转眼开了门出来,笑眯眯道:“小阿五,你又在说我坏话?”

那童子跟那小姑娘身量差不多,看起来不过十岁上下的样子,瘪了瘪嘴,干巴巴道:“先生走之前,可是叫你背书的,你到时候背不出来,先生可是要罚的。”

那小姑娘听了,反而把书放下来,过来扯那童子的耳朵:“你还敢说我,前些日子我书匣子那些小纸条,是不是你替他们放的?”

那童子只弱弱说了一句:“不是我。”

小姑娘哼一声,松了手,转头对秦舒道:“这位姑娘,我老师访友去了,等过了元宵节才会回来,正月二十的时候开山门讲第一场学。”

秦舒点点头:“多谢。”

那姑娘拱手行了个礼,这才拿了书往后边去了。

那童子见她转了弯,这才揉了揉耳朵,小声抱怨:“我爹说得没错,贺家的姑娘就是霸道……”

话没说完,便听得那姑娘大喊一声:“许忬,你今天的大字写得不好,重写。”

那童子放下扫把,气冲冲跑到后面去,看不见人影,却听得见声音:“你凭什么叫我重写?”

那姑娘便道:“论辈分,我是你师叔,我叫你重写,你就得重写。”

小茴香见秦舒瞧着纳罕,以为她不知道这些,解释:“姑娘不知道,现在那些小门小户的商户人家,都时兴把自己的女儿送出来读书,以此为尚。不过现如今有些门第的官宦之家,都讲究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样送出来念书是嫁不了什么好人家的。”

秦舒摇摇头,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转身往山下走去,笑:“恐怕并非小门小户的女儿。”

下山的时候,路便好走多了,不过没有那么急迫,只走了一个半时辰,这才见到半山腰停着的马车,上了马车,又一个时辰这才回了杭州城内。

这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秦舒一天没吃东西,此刻坐在马车上,闻见酒楼里的卤肉味儿,顿时饥肠辘辘起来,吩咐小茴香:“你去下面买两斤卤肉上来,记着,要肥瘦相间的,全是瘦的不好吃。”

小茴香瞧了瞧日头,有心劝她赶紧回去,想了想,心道,要是能听劝,也不会出来了,答应了一声,赶忙下了车,往酒楼里切了两斤卤肉上来:“姑娘,这些日子大人来的时辰一日比一日早,也不像前些时候都是晚上来,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叫大人等着便不好了。”

叫她这么一提醒,秦舒顿时吃肉的心情都没了,这十几日,陆赜每日都来,有时候后半夜来,也要歪缠一番,每一次都没有叫人熬了避子汤来。

秦舒有一回问了一次,叫陆赜不阴不阳挡了回去:“你不是说怕以后没有子嗣傍身吗?”

秦舒倒也问过下人,只都说陆赜吩咐过了,不必买药,也不许买来。秦舒自己出门也叫人跟得紧,是断断没有机会买避子汤来煎服的。

她掀开帘子,望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吸了几口冷气,也不知是胃,还是肚子,一时一抽一抽的疼起来,叹气:“回去吧。”

马车往小宅子行去,才刚到街口,便见丁谓守在那里,上前来:“姑娘您这是哪里去了?爷晌午就来了,等了你大半日了,连午膳都没进。”

自己出门去逛,可是他亲口同意的没道理又在这里摆脸色看,秦舒耐着性子问:“有什么要紧事吗?”

丁谓叹了口气:“您快进去瞧瞧吧,爷的性子您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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