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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缎裙(1 / 1)

秦舒听了,不置可否,并不接话,转而吩咐:“也不必说这些了,这个尼姑庵既然不干净,咱们便收拾东西下山去吧。”

下山的时候,天色快暗了,老尼姑来送秦舒:“夫人怎么不住一宿,这天黑了,又下雨,山路不好走。”

秦舒叫人打伞送上马车,撩开车帘同她说话:“我听人说,这方圆数十里,哪家的女婴儿不要了,都丢在你庵堂门口,你那些小尼姑多半都是这样来的。我也知道你养活这些姑娘并不容易,只是做这些营生也非长久之计。“

老尼姑讪讪:“夫人说的是,只我想着,比当时叫人丢在野外叫狗吃了强些,也是没有办法。”

秦舒道:“你如今也有些银钱,不如买些田地,也比现在强些。你要知道,这风月之地,最是容易惹官司的,你们本没得依靠,更加不容易。”

老尼姑知她是好心,又见她诚恳,并无鄙夷之情,当下好生应下了:“夫人说的,贫尼记住了。”

秦舒点点头,往山下去,行得半路,听得外面一阵喧闹。她本来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睛小憩,见此问:“外边怎么了?”

外边雨下得颇大,春喜微微掀开一个缝,发丝上便沾了雨,回头对秦舒道:“姑娘,外头一伙人,追着一个小姑娘。那姑娘好像练过功夫,拿了一柄剑正同那些人打斗呢。”

会功夫的女子?这倒是稀奇,秦舒撩开车帘子,就见绵延的雨幕之中,一个身量不足的绯衣小姑娘正拿一柄长剑,左劈右挡。追她的是七八个褐色短打的大汉,最壮的足足有那小姑娘两个身板宽。

秦舒瞧了一会儿,就发现那小姑娘架势虽然唬人,却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偏偏为首的一个人猫捉老鼠一般:“小丫头,跟了爷回去,管教在床上教你怎么舞剑。”

秦舒挥手,招了江小侯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大庭广众之下,欺压弱女子?”

江小侯本不欲管闲事,可秦舒吩咐了,只好上前去问:“阁下,你们有什么纠纷,如何七八个大汉围堵一个小姑娘?”

那几个人一向蛮横,当下冲江小侯吐了口浓痰:“你是什么鸟人,来管你爷爷我的闲事?满镇江府打听打听,我闯爷的名头,别在这儿……”

他嘴巴里不干不净,话还未说完,便叫江小侯身边,陆赜留下的一个护卫一脚踢出去老远:“哪里来的臭虫?”

那姑娘倒也机灵,见此忙从泥地上爬上来,对着秦舒的马车哀求:“求夫人救我,我是好人家的女儿,往舅舅家去,路上遇见这几个流氓,要拐了我卖人去。”

秦舒见那姑娘身上不止被划破了什么地方,不一会儿雨水冲下来一片血迹,使了个眼色,春喜便打了伞下去,把她扶起来。

那个护卫本是陆赜巡边时候的军中之人,一身的拳脚功夫,那人叫踢了一脚,顿时就呕出一大口血来。几个人都明白过来,秦舒这些人不好轻易招惹,不好用强,当前的一个站出来:“这位夫人,好叫你知道,这女娃娃本是我兄弟买来的小妾,现下趁我们不注意逃了出来。”

那姑娘当下反驳,高声骂道:“我呸,谁是你兄弟的小妾,你们这样的猪头癞蛤、、蟆说什么梦话?”

又转头对秦舒道:“夫人,我不认识他们。我好好在酒楼吃饭,叫他们伙同那黑店给我下了药,这才叫他们虏去的。”

秦舒抬了抬帘子:“既然你们说这姑娘是你们家的逃妾,那这姑娘姓谁名谁,家住何方,必然是知道的?”

这话问出来,那大汉果然说不出来,支支吾吾一会儿才道:“夫人,本就是花几个钱买来的,主子再随便取个名字就是了,我做什么要知道她本来的姓名?”

姑娘望着秦舒哀求:“夫人,我不是逃妾,我的确是好人家的女儿,不过同家人赌气,自持会个三角猫的功夫,便孤身一个人去舅舅家,没想到半路着了这几个人的道儿。”

秦舒望着她笑:“你别怕,既然我遇见了,少不得管这事的。”她从马车箱笼里拿出一定十两的纹银,远远的抛掷出去,对那几个人道:“既然是花几个钱买来的,我再出几个钱买走就是。”

说罢,不再理那几个人,吩咐春喜扶了了那姑娘上马车。

那几个人不肯罢休,想着上前拦下来,却叫马车旁一左一右的护卫三两下就踢了老远,惹得一众人都笑起来:“就这种货色,也学人家强抢民女?”

秦舒见此,不免郁郁,强抢民女的何止这几个狗东西,当下沉了脸,吩咐:“回府。”

马车咿咿呀呀慢慢走着,春喜拿了干净帕子给那姑娘擦脸,污水擦干净了,露出一张白白净净的鹅蛋脸来,她看起来绝不超过十四岁,一双眼睛清澈有神,往向秦舒的时候没有半分胆怯害怕:“多谢夫人今日搭救我,日后我回家,定备重礼相谢。”

既不通名报信,也不说自己家住何方,秦舒见她言谈,便知是大家出来的姑娘,转了转念头,故意道:“我不是救你,是救我自己罢了。”

那姑娘果然好奇起来:“夫人这话怎讲,如何是救自己?我看夫人必定出自仕宦之家,如何会怕这几个地痞流氓,这救自己一说,如何说得通?”

秦舒勉强笑笑,摇摇头:“不过见了今日的你,想起昔日的我罢了。”又从抽屉里拿出来几块儿绣花手帕来:“春喜,快给她包扎上,这里没有金疮药,先止住血才好。不然,这样的小姑娘流这么多的血,只怕吃多少饭也补不回来。”

那姑娘见秦舒这样要说不说的样子,果然来了兴趣,心里道:什么今日的你,昔日的我,难不成她同我一样,离家出走,遇见强人了?

她被春喜包扎好,有换上干净的外衫,坐在马车角落里,偷偷打量秦舒,见她梳了一个堕马髻,斜斜插了一枚衔珠金凤钗,上身着一件蓝湖织金短衫,下着妆花织金兰缎裙,手上戴着一副黄玉手镯,整个人仿佛神仙妃子一般。

世人都晓羊脂好,岂知黄玉更难求,更别提这样纹理水头的黄玉。

她低了头,心里小声道:她一身富贵,看起来也不像被强抢的民女,只怕说那话来哄我罢了。

回了院子,秦舒洗漱一番,自然请了江小侯来相见:“我刚才叫府里的老大夫去瞧了瞧那姑娘,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要休养几日。你去打听打听,那些人是什么来头,这姑娘看着也可怜,我们帮她一帮才好。”

江小侯是陆赜留下来的,办事老练,这些自然不需要秦舒吩咐了才去办,早吩咐人打听了来:“回姑娘的话,那几个人不过是镇江一个大户罢了。姑娘不必担心,姑娘叫那丫头留下,便留下就是,不会有什么麻烦。”

秦舒点点头:“如此便好。”这时候,春喜从外头进来,对着秦舒笑:“姑娘,你猜,刚才那小丫头吃了多少斤牛肉?”

秦舒拿了扇子扇蚊虫,笑:“这我如何知道?”

春喜一面放下托盘,一面去关窗户:“姑娘,您别看那丫头年纪小,听说有牛肉吃,两个眼睛发光,姐姐姐姐叫个不停。我说牛肉再好吃能吃多少,不料那丫头闷声一气吃了四斤,真真笑死个人。”

秦舒笑着道:“能吃是福。”

春喜回过头,见秦舒笑得开怀,顿时愣了愣:“还未见姑娘这样高兴过,可见做善事是极好的。”

秦舒摸了摸自己的脸,毫无察觉,心里却知道这大抵是等不了几日便要彻底走了的缘故。

第二日,那救回来的丫头酒足饭饱,又好好的睡了一觉,院子里里里外外走了一圈,见廊下挂着一些鸟雀,顿时从地上折了根花枝,逗弄起来。

秦舒叫她吵醒,也只得洗漱起来了,叫人唤了她进来,见她换过一身衣裳,又活泼可爱,是个极为俏丽的小姑娘。

秦舒问:“伤口可好些了?”

那姑娘混不在意,大大咧咧摆手:“只是皮外伤,血止住,休息几天就行了。”她也不怕生,扬着头满屋子打量,见榻上摆着一盘未完的棋局,顿时来了兴致:“夫人还会下棋吗?”

她几步走进,低着头细细打量了棋盘:“我这话问得不该,夫人何止会下棋,只怕棋力还很深呢。”

秦舒正愁同你没话说,当下笑笑摆手,邀请:“早上闲来也无事,可以兴趣同我对弈一局?”

那姑娘果然高兴起来:“求之不得。”一面盘腿坐下,一面道:“夫人不知道,我家里人人会下棋,嫌弃我下得不好,没几个人肯跟我下的。”

秦舒把残局的棋子缓缓捡起来,问:“还不知道如何称呼你?”

那姑娘渐渐放下了戒心,回答:“夫人叫我剑平即可,刀剑的剑,平安的平。”

秦舒练了许多年的棋,棋谱不知道练过多少,古代围棋经典的死活题,不过业余水平便能解出来。更何况后来ai下棋出来以后,更是日新月异。比起古代来讲,自然是强上许多。

两个人不过下到中盘,剑平便丢子认输了:“我输了,夫人棋艺高超,我远远不能及。只怕,就算是我家里人,也不能赢夫人的。“

秦舒也放了棋子,道:“不过消遣而已,我终日闷在这宅院之中,闲着无事,便用用脑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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