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就明天再打。
齐修远没叫车,信步往住处走去。
他今天晚上也喝了不少酒,其实脑袋有点涨。
刚才特地在吧台要了杯清水,就是因为不太舒服。
快六月了,沪市的夜晚一点儿都不冷,微微的凉意扑在脸上,反而舒服不少。
从夜场走回住处,倒是不远,只十多分钟。
但就是巧了,一路上真就半个公用电话亭都没有。
连小卖铺都关门了。
齐修远心里又生出点遗憾,虽然不想打扰漫漫,可是真没有公用电话了,又觉得有点遗憾不舍,很想漫漫。
一路回了筒陋的招待所,前台的大妈正对着一个十四寸的小电视在看电视。
见他回来,瞟了一眼,就继续头也不抬地看着电视,嗑着瓜子。
这样破旧的小旅馆,省钱。
自然也不会在房间里设置电话了,更别说打长途了。
齐修远准备上楼回到他暂住的小房间时,大妈突然喊住他:“要不要水哦,要是要水,你自己拿开水瓶下来打,喏,出去就是,卷帘门半开着的那一家。”
齐修远顺着大妈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小旅馆斜对面有个门面。
这会儿卷帘门拉着,只留下一条缝隙。
但是是有灯光的,门边还挂着个牌子,上面写着“开水供应”。
齐修远也是挺服气的。
真是只有人想不出来的,没有人做不出来的。
齐修远上楼,一柃开水瓶,还真是没水了。
只能柃下来,出去小旅馆对面,找那个“开水供应”供应开水。
在卷帘门上轻轻敲了两下,里面就传来大爷的声音:“来了!”
然后过来拉开门,问齐修远:“哪儿来的?”
齐修远回身指了指小旅馆,大爷才放他进去,告诉他在哪儿打水,然后还从柜台后面摸出个小本子来。齐修远冷不丁瞥了一眼,好家伙,连哪一家几点过来打了几壶水都记录下来了。
果真是细致的沪市人。
原本这还没什么,齐修远准备打完水就回去的。
但突然就在柜台上看到了公用电话。
这下思念可忍不住了,思念的情绪如排山倒海一样涌过来,齐修远喉结蠕动了一下:“这电话能用吗?打外地。”
大爷看了他一眼:“六毛钱一分钟,前面加拨九。”
比外面贵,但是人家做的就是这个生意,没法子。
齐修远把装满的开水瓶放在脚边,拿起电话,拨出了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没人接。
齐修远在大爷的注视下,准备放下电话回去了。
就在这时,电话接通了。
电话那头,睡意朦跋的声音传来:“……喂?”
是他熟悉的声音。
永远都不会忘记,永远都不会听错。
齐修远一下子就笑开了:“漫漫。”
陆漫漫有些迷瞪地看着眼前黑漆漆的走廊,连手电筒都忘了打开。
“呜。”她含糊应了一声。
花了几秒钟才清醒过来,不禁有点埋怨:“你怎么才回电话啊,我都睡着了。”
幸亏现在快六月了,天不冷。
不然这么睡都要感冒的。
陆漫漫靠在墙上,小声说话,怕吵醒一楼的同学跟宿管阿姨。
齐修远听着她软懦又带着一丝委屈的声音,心都要化了。
他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刚才在忙,第一次在沪市做项目,有个上面的主任过来检查……应酬了一下。”
事无巨细,他从来不瞒着漫漫。
果然,漫漫听到后也没什么特别反应,反而问他:“又是去的夜场吗?喝酒了吗?”
“嗯,喝了一点……一些。”齐修远及时修改。
漫漫呜了一声:“喝酒之前吃东西了吗?你胃不太好,要是空腹喝酒一会儿又胃疼了。”
“胃药呢?身边还有吗?要是没有的话一会儿要记得买,哦,这么晚了,外面应该没有了,那明天早上记得去买。”
想了想,陆漫漫又说道:“最好早上能喝点儿粥或者面条,不要吃油炸的那些,吃清淡点儿的。”陆漫漫细细叮嘱着,其实齐修远都知道。
他知道怎么照顾人,只不过,并不很花心思照顾自己罢了。
或者,内心未必没有一点故意照顾不好自己,让漫漫来关心他的意思。
反正,听着漫漫关心的话语,他心里舒服了不少。
大爷转身去了里间,一边听着广播,一边盯着齐修远这边。
齐修远背过身去,对着电话里的漫漫说道:“嗯,好,明天就去买。”
“吃过饭了的,不疼。”
陆漫漫还真是挺担心齐修远的胃的。
从他们认识开始,齐修远一直就很瘦。
要说之前是因为吃不饱所以瘦,那也就罢了,后来的齐修远可不会没吃饱。
尤其是在江家,吃饭那也是一把好手。
但就是长不胖。
后来陆漫漫才知道,原来齐修远从小时候开始就是饥一餐饱一顿的。
他爸常年在外跑车,他妈又不着家。
他不会自己弄饭吃的时候就只能饿着,或者去李家随便蹭一口。
后来自己能赚点儿小钱了,又不知道家常饭菜是什么样的。
赶上八十年代物资丰富,各种零食当道,小孩子不知道该吃些什么。
营养均衡就更谈不上了。
即便是他爸给了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时候,吃的也都不是正餐。
所以这么折腾了几年,很小的时候就把胃给饿出毛病来了。
疼起来的时候也被漫漫逼着去医院看过,但是医院也没办法。
纯粹就是以前饿出来的,得慢慢养着。
所以陆漫漫特别注意齐修远的饮食。
但是在一起的时候,一定让他吃饱饭,吃好饭。
就怕他胃不舒服。
现在异地,也最是担心他的胃。
齐修远说他在欢场应酬,陆漫漫是一丁点儿都不担心。
她相信齐修远不会做不该做的事,这些安全感,一半来源于她自己。
她有足够的信心。
但另外一大半,都是齐修远给她的。
相处的时候的每一个细节,齐修远都给足了她安全感,她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甚至觉得,哪怕有女人坐在齐修远腿上,齐修远也能够坐怀不乱。
所以,她压根不问齐修远在夜场里面做了什么。
可不管她问不问,齐修远都会事无巨细地跟她汇报一一从上次她哭着说她一点儿都不知道齐修远在做什么开始,齐修远就特别注意,主动汇报。
有时候忙,隔好几天打一个电话,齐修远也会把几天发生的事情都说给陆漫漫听。
距离没打败他们,他们在努力打败距离。
漫漫听齐修远的声音也是朦朦胧胧的,但是还好没说难受,她就放心了。
齐修远倒是担心她了:“以后我要是忙,不能及时回电话,你就别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