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打开地下实验室通道的证件本在郑安继手里,出乎意料地,他十分耐心,每天上班时送池遥进来,下班时接她出去,中午还会来带她去食堂吃饭,全部亲力亲为,没有假手于人,一做就是几个月。
一开始他将人带出来两人就分道扬镳,后来他干脆和池遥一起去员工餐厅吃午饭,好几次苏繁兴高采烈地想打招呼,一看清池遥身边站的人,连忙把手和脖子一起缩回去,若无其事地装路人,悄悄朝她挤眼睛。
郑安继大多时候都像一位和蔼的长辈,池遥和他相处不觉得有压力,有什么需求会直接提出来。
“部长,军区半个月前恢复了信息素脱敏训练,我需要回去一趟,给解意做常规治疗。”
“哦,我都快忘了这回事儿,你有大半年没回去过了吧?”
池遥抿了抿唇:“是。”她已经有将近八个月没有见过解意了。
郑安继沉吟一声,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不方便吗?”
“是。”郑安继坦白说,“你现在不太方便离开医院。”
池遥一怔,眼睛微微睁大,手指蜷起来。
她的活动范围已经被圈定在医院范围内,可想而知和秦攀的事脱不了干系。
“小池医生,你别紧张。”郑安继连忙安抚,“不是不能离开,只是我要先向上申请。”
以前她回军区只需要在系统里走个流程,现在却连医院二把手都做不了决定。郑安继还要向上申请,是范廊?还是将军?无论是谁,受到这么高的关注度绝非她的本意。
见池遥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想得更多,郑安继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别多想,先吃饭。小池医生,今天下午你休半天假,把行李收拾好,我明天给你答复,等批下来了你就可以直接离开。”
池遥看起来还有些心有余悸,但还是驯顺地点了点头。
得了郑安继的准允,池遥下午不用上班,吃完午饭便返回宿舍,随身的行李一直备好放在衣柜里,她不用额外收拾什么,在座位上坐了片刻,她打开终端找到容危的名片,输入文字:“少将,你打算怎么保证我的安全?”
容危很快发来回复,但答非所问:“你怎么想起来主动联系我?”
“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事情比她预想的更严峻,原本以为她的危险来自容危种下的这枚释毒芯片,可现在看来可能远不止如此,或许有人为了保守秘密,会让她成为不能开口的死人。
“只要你拿到的证据足够有力,我会让周苍翻不了身,到时你自然能全身而退。”
大概察觉到她异样的态度,容危先礼后兵又发来一条:“我不管你怎么想,你现在除了倚靠我没有别的选择。池遥,如果你现在去投诚,你觉得周苍会信任你吗?按照他的行事风格,他会干脆灭口以免节外生枝。”
池遥紧紧皱着眉,胸腔间升起汹涌的愤怒,她完全是意外被卷进秦攀的事件中,虽然郑安继没有直白告诉过她“成功案例”的身份,但这绝非是她装傻充愣就能混过去的事,从她现在回一趟军区都要报备就能看出来。
容危口口声声说会保障她的安全,可周苍这样的参天大树即使枝干倒下,地下仍旧盘根错节,她这样的小人物如何抵挡?到时候容危真的会顾及她吗?
她按捺住情绪回复:“如果我见到了将军,怎么能确保把证据交给你?我所有的工作都在实验室进行,无法携带任何能记录证据的设备。”
容危一副懒得多说的口吻:“我说过不会在你一个人身上押宝,你需要做的就是让周苍本人和实验产生直接联系,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帮你。顺便提一句,周苍最近不好过,他肯定急着挣军功,正是你找机会拿到证据的好时机。”
池遥觉得很是讽刺,没有再回复她,捂住脸靠上椅背平复情绪。
待稍稍缓和,她打开私人终端给解意发去消息:“不出意外的话,我明天会回军区。你最近还好吗?”
正值军区的午间休息时间,解意很快发来回复:“池遥,你明天会回来?太好了!我好想你!”
池遥看着解意的消息,心里杂糅成一团的沉重情绪缓缓散开,胸腔里好像又能容空气顺畅流通,她看着屏幕顶部的“对方正在输入”字样,唇边浮起轻浅的弧度,期待着看到他发来的内容。
“最近不太好,现在军区的训练强度又提高了,大家表面上不说,私底下怨声哉道的。”
池遥立刻联想到周苍,大概是上次和反叛派冲突伤亡惨重,现在增加训练强度为他的清除计划做准备。
“我有一些小道消息你要听吗?”解意问。
“你说。”
“听说有人到首都举报将军,投诉他指挥不当,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好像闹得挺大的。大家私底下说近期这么高强度的训练就是因为将军心情不好,给手下人施压,最后就落到我们头上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难怪容危说周苍最近不好过,原来是这么回事,想必投诉这事也和她脱不了干系。
这一消息好比一剂强心针,让池遥心里多了几分安定,至少说明容危对上周苍不是绝对劣势。既然她被卷进这场博弈中,已经没有其他选择,自然要竭尽全力为自己走出一条路。
解意一直和池遥聊到将近下午班时间,他忽然发来一句:“不能再聊了,赵延发来消息说有事找我。”
“好,你去忙吧。”
“明天见!我好期待!真希望时间直接跳跃到明天。”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解意的喜悦,池遥被感染:“我也是,明天见!”
下午池遥没有去实验室,她午睡了一个小时,起来后开始看傅弥发过来的资料。
一直到平时下班的时间,她出门去员工餐厅吃饭,给解意发去一条消息,但没有得到回复,想起他说最近军区增加训练强度,猜测他是在加班。
晚饭过后,她回到宿舍接着看资料,直到夜里十一点,终端传来新消息提示音。
平时到了下班时间,同事之间不会相互叨扰,她下意识以为是解意回了她的消息,看见发信人是“郑安继”,她失望地叹了口气,又纳闷他怎么会这么晚联系她。
“池医生,现在来院长办公室一趟。”
并非是商量的口吻。
池遥心里隐隐发紧,这么晚的时间,还是不容她拒绝的事件。
她知趣地没有多问,整理好着装冒着夜色出门。
行政大楼里空空荡荡,乘梯门打开的时候,陡然出现一道人身,郑安继正等在外面,脸上带着熬了夜的疲惫:“池医生,你来了。”
池遥有些不好的预感:“部长,您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些事。”郑安继领着池遥往办公室去,“我下午向将军提了让你回军区给解意做治疗的事,结果……”
他说着打了个哈欠,池遥见缝接话:“没有同意?”
“不是。”郑安继抹抹脸醒神,“将军直接让人把解意送来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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