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帆里里外外跑了五六趟，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按照容危指示搬出座椅和办公桌，大剌剌地摆在疗养院正门口供她办公。她随行的手下各个全副武装站在她身后，恰好与站岗卫兵形成面对面对峙的局面，平时没什么人流量的地方，硬生生多了一堆装模作样路过的人，恨不得扭断脖子往这块儿瞄。
虽然双方表面上暂时维持和平，但谢帆知道容危耐心有限，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医院那边竟然还没给出答复，她翻看文件和签字的动作越来越大，耐心迟早被耗尽。
他瞟了一眼容危，又瞟了一眼笔直站在一边当透明人的池遥，给自己手下使了个眼色，对方又跑进院里询问情况。
“池医生，你坐一会儿吧。”谢帆知道容危不是针对池遥、为难她一个小小的医生，便也给她拿来一把座椅。
“谢谢，但是不用了。”池遥礼貌拒绝。
谢帆没再坚持，他理解池遥的顾虑，没人想承接这样一个位高权重又爱较真的人的怒火。
手下小跑着出来，军靴踩在地面上难免发出声响，将埋头处理公务的容危吸引过来，谢帆恼火地瞪他一眼，急忙问：“联系上院长了吗？”
“联系上了......”手下气喘吁吁地咽了口口水，知道容危在看自己，紧张得说话都打结，“但院长还没......没联系上将军。”
容危听了这话腾地站起来，将签字笔重重摔在文件上：“一句话的事他还要联系将军？范廊到底是没有权限，还是他打算找将军告我的状？”
“不......不是告状！”手下慌张地解释，“疗养院情况特殊，院长需要上报将军，由将军定夺能不能让您进入。”
“将军日理万机，范廊连这点事都做不了主要去麻烦他？你们这儿不是收容精神异常的退役军人？到底有什么特殊，连进去看一眼都要推三阻四？”容危怒气上头，彻底不留情面了，“还是范廊有意包庇，假借将军的名头来拖延时间？”
她一动作，背后的士兵个个紧了紧手里的枪，一副搭箭上弦，只待令下就冲锋陷阵的架势。
这阵仗谢帆不陌生，执勤的卫兵也不陌生，惶恐却又熟练地端好武器做出防御准备。
“少将，我们只能按规定行事，还请您谅解。”谢帆硬着头皮正面对上她，没有上方的指示，哪怕真打起来他们也不能退让开。
“再一再二，你们还真是不把我这个少将放在眼里！”容危直接掏出了配枪，气势汹汹地就要上前。
眼见要收不了场，疗养院里慌忙跑出来一个工作人员，生怕来不及阻止，隔着距离就喊：“少将！范院长要与您通讯！”
这声音霎时打断了对峙双方一触即发的冲突，容危暂停下来，眼里依旧蕴着翻滚的戾气，但好歹让处于旋风中心的人松了口气。
“少将，请息怒，院长要亲自和您对话。”许医生忐忑地将终端交到容危手上，而后退居一旁，苦巴巴地对谢帆使了个眼色。
谢帆回头看了一眼池遥，两方对立时，她自然被划到己方阵营，担心她被Alpha之间的肢体冲突伤害到，卫兵将她挡到后排保护起来。
池遥如有所感地和他对视上，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没事。
终端另一头的范廊不知道说了什么，容危暴怒地骂了他几句，咬牙切齿地将终端随手一扔，被旁边的手下接住，她狠狠瞪了一眼门口的这排卫兵，没再多说什么，怒气冲冲地甩手走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疗养院门口顿时显得格外空旷，卫兵们连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谢帆走到许医生跟前，通讯已经挂断，范廊那么傲气的人被容危当众大骂，想必正在火头上，要是现在拨打回去，绝对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许医生，院长给指示了吗？”他同情地问，真是阎王打架，小鬼遭遇。
许医生点点头，给他一个宽慰的眼神，然后走向池遥，温声叫人：“池医生。”
池遥正在低头看自己的工作终端，几秒钟前容危给她发来一条信息：“撤吧，将军不会出面，范廊让你也别进去了。”
她应声抬头，抿唇对许医生笑了下：“请说。”
“范院长说您这次的工作暂时取消了。”
池遥已经有心理预期，但还是露出惊讶的表情：“因为容少将那边没有协商好？”
许医生咳了声，觉得有点难为情，为了安抚大领导，只能委屈底下人让步了。“是，院长让你处理完医务部工作就返回军事医院，疗养院这边的工作他会安排我们内部人员来做。”
池遥无可奈何地叹一声气：“那好吧。我先走了。”
进入通行车，隔开外界的视线，池遥卸下伪装的面具，松散地靠上椅背，视线虚虚落在半空放空自己。
果然如意料中一般，容危没达成她的目的，她也失去了进疗养院的机会。
呆坐片刻，她点开私人终端，找到傅弥的账号申请语音通讯。
“池遥，怎么了？”傅弥声音含糊，明显在睡眠中被吵醒。
池遥有点抱歉：“你还没醒？”
“没事儿，昨天晚上熬夜了。”另一头传来搔头发的声音，傅弥打了个哈欠，打起精神问：“你怎么突然主动联系我？”
池遥开门见山：“你现在能用我的账号远程进入军区网络吗？”
“我正打算和你说这件事来着。”傅弥清了清嗓子，“我这几天熬夜都是在尝试重新登录你的账号进入军区网络，自从上次咱们触发了警报，第一军区的技术人员加强了网络防护和监测，按理说这么久过去了，他们总不至于天天打起十二分精神，也该有所松懈了。结果不仅以前的加密区进不去，连一些对你们内部人员开放的数据库现在也进不了。池遥，你那边有什么特殊情况吗？我怎么怀疑你的账号被高度监控了？”
池遥捏了捏手指，没有如实告知她：“可能是因为被调去做军事医院的秘密项目，账号被重点关注了吧。”
“那就麻烦了。虽然本人不才有点小天赋，但你们军区的技术人员也不是吃素的，这么高强度的监控，一不小心就把你暴露了，我没法放开手脚拿你的安危当赌注。”
池遥一时没接话，车厢内沉默下来。
傅弥耐不住性子，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焦灼自责地抓头发，正要说些干巴巴的安慰话语，忽然听见池遥的声音：“傅弥，成缨不在了。”
她的语气很平和，甚至听不出太多悲伤的情绪。
“.......”终端另一侧只听见一道倒吸气的声音，而后数秒钟都没有任何动静。
“傅弥。”池遥叫她。
“池遥！”傅弥的声音猛地贴近，好像隔着屏幕心疼地拥抱住她，“成缨姐......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还好不好？怎么不告诉我和何诉？这种事你怎么一个人扛着......”她说到后面已经开始呜咽。
“傅弥，我没事。”池遥顿了顿，眼眶开始泛酸，“你别哭了。”
“呜呜呜呜......我心里难受。你找了成缨姐这么多年，结果她不在了.......池遥，你想哭就哭，在我面前不用克制，你越这样我越难过呜呜呜......”
池遥眨下眼前朦胧的水意：“傅弥，我晚上会联系你和何诉，详说这件事。之前没有告知你们，是因为我这边靠我自己就可以，但现在出了一些意外，需要在你们的帮助下从长计议。”
傅弥哭得更难过，说话的声音都跑调：“你需要我的帮助，我却没办法用你的账号进军区找你要的东西.......”
当下她有一堆责怪自己的话想说，但她及时打住，不想这些没用的废话给池遥增添更多负担。
“如果我给你提供另一个账号呢？”
傅弥吸了吸鼻子：“解意的？”
“不是，他的账号一直是高度监控对象。”池遥沉吟一声，“我晚一点联系你，你用她的账号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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