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太疲惫,池遥早上上班差点迟到,简单打扫过医务室卫生后,时间合适,她点开赵延的光脑名片,申请语音通讯。
赵延依旧是硬邦邦的语气:“什么事?”
“长官,经过体检,我发现解意身上出现了大量物理创伤,请问作何解释。”
赵延呵笑一声:“你找我兴师问罪?”
“我是他的专属医生,自然要了解他受伤的原因,如果是你们那边不合理运作,我需要将情况上报,阐明他身上时常带伤和我的工作无关。”
“你怎么不问解意?难道是他自己说不出口?”
“我以为能从长官你那里得到更客观的答案。”
赵延不吃她这套:“你亲眼目睹他昨天做了什么极端行为,想必也很清楚,如果不是在封闭的训练室会有什么严重后果。这位池医生,既然解意听你的话,你是不是也有责任劝说他认真工作?”
池遥头疼:“你先说他为什么频繁受伤?你们完全不采取防护措施了么?”
“一切照旧!说了是解意自己的问题,他有心不配合工作,我还没找他算故意伤害Alpha的账!”
池遥懒得和他多说:“再见。”
她直接挂断,点开私人终端找到傅弥的账号:“傅弥,帮我查一个房间的监控,第一军区军事部62区17栋201房间。”
“没问题。”
还没等到傅弥把监控转到她的设备上,池遥先收到了Omega组群里陈允茵发的一则临时会议通知,五分钟后开始。
她刚看完消息刘臻就“咚咚”敲她的窗户,赵龄站在他旁边,朝她举了举手里的笔记本,示意她一起下楼去会议室。
池遥朝他们点点头,一边做会议准备,一边给傅弥发消息说明情况。
临时会议虽然发起得突然,但内容并不紧急,氛围很轻松,陈允茵在首座上讲得悠哉悠哉,底下的人边听边开小差。
池遥表面上听得认真,偶尔写写笔记,而思绪早已经跑远。
她悄悄给傅弥发消息,叮嘱她尽量不要看监控内容——解意肯定不愿意被别人看到他的工作场景。
要不是解意和赵延都不直说,她也不会用这种不见光的办法。
“池遥!”
首座的陈允茵忽然点她的名字,声音格外严肃。
池遥以为自己被抓包,顿时回神:“在。”
陈允茵从光脑上抬起头,眉心紧紧锁着,对底下的组员说:“休息两分钟。”
她又转向池遥:“你跟我来。”
赵龄和刘臻好奇地扭过脑袋:“怎么了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池遥不明所以地摇头,起身往门外去。
“组长。”她恭敬地打招呼。
陈允茵靠在窗台边上,面色焦灼:“解意最近有什么问题吗?”
池遥的心立刻提起来,公事公办道:“他身上多了不少物理创伤。”
她没忍住问:“组长,怎么了?”
“军事部那边说解意信息素失控,目前呈发狂状,神志不清,让你去安抚。”
陈允茵目光担心,啧啧抱怨:“也不知道他们军事部在搞什么,人都没安定下来让你去安抚,伤到你怎么办?”
池遥的指甲已经陷进掌心里,她压着情绪,做出一副热心肠的模样:“我可以去,组长,我和解意关系还不错,或许他愿意听我的。毕竟他等级那么高,失控的情况下Alpha不方便近身接触,一时间找不到解决办法也可以理解……”
陈允茵叹一声气,点点头道:“你愿意帮忙自然是最好。那现在就去吧,他在201训练室,军事部的人正焦头烂额呢。”
池遥将通行车开到最快,一路风驰电掣直奔解意所在的训练楼,来不及等乘梯,直接从步梯冲上去。
和前天晚上类似,二楼走廊里又塞了一堆人,听见她噔噔噔的爬楼声一齐转过头来,个个面带愠怒。
这回没人再故意挡住她,外层的人主动往两侧退让,中间留出一条通行的小道,只不过路的尽头不是通向门口,而是一位高阶军官。
这人戴了信息素防御面罩,看不清长相,只露出一双威严的眼睛,肩章显示他的军衔为少校。
赵延站在他身边,依旧板着一张脸,但明显态度谦卑。
池遥缓缓挺直脊背,轻舒一口气走上前,恭敬打招呼:“长官。”
余光里,玻璃窗之内的Omega正在激烈挣扎。
解意的脚踝被智能镣铐锁在地板上完全不能挪动,他绝望地扣抓地面,却怎么都逃不脱桎梏,先前结痂的伤口又一次被磨破,纯色地板上蹭出扭曲的血印,咆哮的声音被玻璃隔绝,只能看见他狰狞嘶吼的表情。
池遥的眼睛开始发热,她缓慢眨动忍下泪意,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肉里,将脸上的表情控制得看起来自然又淡定。
“你就是池遥?”
“是的,长官。”
“他们说你能安抚解意,所以把你叫来。”
池遥点头:“长官,我可以试试。”
少校看着她,目光沉沉,像一洼冒着炽热气息的岩浆,说话的语气却又十分平和:“如果你无法让他平静下来,请帮忙转告他,别忘了埋在他身体里的东西,第一军区不惯着任何人。”
池遥心里一刺,眼神倏然锋利,对上他疑虑的视线,立马反应过来,唯唯诺诺地扮乖:“好的长官,我记住了。”
她的反应没有逃过少校的眼睛,以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凝视她片刻,军靴“嗒”地移开一步,将通往门口的路让出来。
池遥顶着背后一道道冷厉的视线打开房门,“嚯”地一声,一股于她无形的高攻击性Omega信息素喷涌出来,走廊里的Alpha大都受到影响,但因更高级的长官在场,个个咬牙硬撑着一晃不晃。
与此同时,解意的咆哮声也直直扎进耳朵里。
“放开我!放开我!啊——!”
“这群王八蛋!凭什么锁住我!我做错了什么!放开我!”
“……”
他狼狈地趴伏在地上,一脸死灰,双眼混沌失焦,红得像是要淌血,身体骨骼紧绷得扭曲痉挛,双腿在地板上磨出“吱嘎”噪音。
察觉到有人进来,他极力仰起脖子看向来人,但他没有认出池遥,声嘶力竭地朝她怒吼:“放开我!放开我!凭什么锁我!干脆杀了我!”
他把地板砸得“咚咚”作响,指节很快磨破皮。
池遥咬住舌尖保持脸上表情,又一次走到窗户前,“唰”地拉上窗帘。
视线落在房间里几个正在运行的监控摄像头上,她再顾不上理会,匆忙上前去扶解意。
她抱着他的肩膀支撑他的身体,手掌安慰地抚摸他的脊背:“解意,我是池遥,冷静下来好吗?别挣扎了,你会伤到自己。”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杀了我吧!我忍受不了……”
他从咆哮转为呜咽,怒气带着眼泪一齐倾泻出来,双手胡乱挥动挣扎。
池遥被他推得坐倒在地上,又爬起来紧紧抱住他,加重力气揉摸他的头发:“我知道的,解意,我知道你很辛苦……”
她忍下苦涩的眼泪,视线囫囵扫过,和对面墙上闪着红光的摄像头正对上,漆黑的镜头和外面那位少校的眼睛一样幽深冰冷,他的话一遍遍在她耳边回响,让她的心脏止不住发颤。
他也许只是教她恐吓解意的办法,也许真的会说到做到,总归他们占据绝对的主动地位。
“解意,我不会放开你,我不能失去你。”她将手臂收得更紧,不停在他耳边低语,“可不可以为了我停下来,我准备了一个盛大的惊喜,想在最好的时候送给你,等等我好吗?……”
渐渐地,怀里躁动的人卸下力气,停止推拒的动作,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僵硬跪在地上,口中无意识喃喃:“放开我,放开我……”
“好,我答应你,我让他们放开你,你也答应我,停止释放信息素好不好?”
“……”
解意没有回应,房间里安静得只剩彼此起伏的呼吸声,以及池遥的手指穿过他的头发时发出的窣窣轻响。
池遥耐心等着,许久,两只冰凉的手臂慢慢环住她的腰,她听见一道喑哑的声音,颤抖着叫她的名字:“池遥……”
她闭上眼睛,极力忍住要淌下的眼泪:“解意,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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