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番看似玩笑的话,池遥开始投入更多精力到培训课程中,每天宿舍、培训教室、医务室三点一线,规律又充实。
韦枫腕部的伤口在发.情假期的最后一天掉落,只留下一道平滑的浅红疤痕。池遥晚上下班后来宿舍看他的恢复情况,欣慰道:“恢复得特别好,要是患者都像你这么遵循医嘱就好了。”
“池医生,你是在影射解意哥吗?”韦枫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揶揄。
解意在旁满头黑线地看着池遥,像是要她给个说法。
“没有特指。”池遥心虚地耸一耸肩。
她又从包里找出两只新的包装盒:“你从明天开始要恢复工作,疤痕一定要藏住。这是隐形创口贴和去疤膏,先涂再贴,记得用化妆品遮一下边缘痕迹。”
“谢谢池医生。”韦枫感激地说,“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开口,我一定竭尽所能回报你!”
池遥拎包准备走人,不在意地摆摆手:“不必客气,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工作。我走了,再见。”
“诶,池医生……”眼见她打开门出去,韦枫出声叫住人,欲言又止。
池遥扶着门转回头:“怎么了?”
韦枫站在座位上,手指抠着桌沿,支支吾吾道:“你还会再来吗?”
“没有需要我就不会来了。”没有了给发.情期的韦枫检查身体作为借口,她一个Beta老往Omega宿舍跑也很说不过去。
韦枫失望地耷拉下嘴角:“哦……”
“那我走了。”她又对作势跟上来的解意道:“不用送了。”
房门合上,房间里一时冷冷清清没人说话。
解意在自己座位上坐下,随手捡了本书翻开,视线落在纸页上,清晰的字迹很快像被水晕开一般变得模模糊糊,怎么都进不去眼睛里。
“解意哥。”韦枫叹着气叫他,“好无聊啊。”
解意微微晃一晃头,回过神来,翻过一页纸,漫不经心问:“无聊什么?”
韦枫怏怏道:“这段时间已经习惯池医生每天晚上来一次,忽然不来了,感觉以后都没盼头了。”
“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当然不一样。”
韦枫忽然凑过来,手臂撑在解意书桌上,近距离地看他:“解意哥……”
“干什么?”
韦枫抿着嘴唇,自顾自纠结半天,一咬牙问出口:“你喜欢池医生吗?”
解意睫毛微不可察地一颤,手指将书脚压出一道折痕,皱起眉瞪他:“你胡说什么?”
“我哪有胡说。”韦枫无辜,“我就是问问,又没说你一定喜欢她。”
“你问这个做什么?”
韦枫坦荡道:“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喜欢她了。”
解意偏过头,按在书页上的指尖压出青白色,淡声道:“你想喜欢谁,管我做什么。”
“你要是喜欢她,我肯定不能夺你所爱。”他唉声叹气,“你要是不喜欢她,我就偷偷喜欢。军区不让谈恋爱,我还有七年服役期,能不能熬到头都说不准,大概率没机会和池医生走到一起。但你不同啊,你只有三年就可以离开了。”
解意轻笑一声,一言难尽地斜他:“你在想什么?这是只要我喜欢她,就能有结果的事情吗?”
“话是这么说,但这是你三年以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我就想问问你现在喜不喜欢她,这决定了我能不能喜欢她。”
“……你为什么喜欢她?”
“喜欢上池医生难道不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韦枫一顿,嫌恶地咧咧嘴,“虽然普遍认知里Omega和Alpha最契合,但从事我们这个职业的Omega,有几个不讨厌Alpha的?如果能和池医生在一起,我愿意一辈子靠抑制剂度过发.情期。”
他见解意几次顾左右而言他,轻轻推搡他的胳膊,压低声音问:“解意哥,你为什么不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喜欢池医生?如果是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我……”
“你想喜欢就喜欢。”解意打断他,站起身往阳台去,落下一句情绪不明的话,“我只是她的病人。”
**
临近下班的时间是Omega来医务大楼的高峰期,池遥从Alpha医务大楼培训室回来时看到好几位做完治疗下楼的Omega,惊觉解意已经有五天没有来过,当即给他发信息:“今天来医务室做一次治疗。”
新人培训进入最后一周,她每天保持高强度学习状态,如同她在医学院时,总是要花更多的时间与精力才能超过那些生来拥有卓越学习能力的Alpha同学。不仅是因为陈允茵给的压力,还因为佟桉的期待,更因为她自己一贯以来不甘落于Alpha之后,尤其是在她的专业领域。
像是知道她最近很忙,解意大大减少了来医务室的频率,但这于她完全没必要。
关闭解意的聊天框,消息栏里显示韦枫在半个小时前给她发了信息:“池医生,我想等你下课后去找你,方便吗?”
池遥一边上楼一边回复:“方便。”
说来她和解意认识这么久,聊天界面只有寥寥几次对话,相反认识不过十天的韦枫这几天频繁给她发消息。受伤的事不便在光脑系统里讲,他应该是来找她聊伤口恢复的事。
走到三楼与四楼的交界处,正要转向走廊方向,忽然从楼上传来隐忍的抽泣声。池遥停下脚步,抬起头往上看。
阶梯挡住了视线,只能听出来是个女生的声音。
来医务大楼的人除了医生就是有伤有痛的Omega,哭泣并不算奇怪的事,池遥驻足片刻,准备接着往自己的办公室去。可那抽泣声慢慢变成抑制不住的呜呜咽咽声,那女生口中不住低喃:“好疼,好疼啊……”
她的声音痛苦又无助,听得人揪心。
为什么都到了医务大楼不去找医生治疗,而是在楼梯间哭泣?
池遥眉头蹙起来,想到可能是她腿脚受了伤,当即转身踏上四楼的阶梯。
那女生就坐在中间平台往上几级的阶梯上,穿着一身黑色军装,瘫软地靠着墙。大概是听到脚步声,她慌张地扭过身体面向墙壁,将脸埋下来,强行压住呜咽的声音,可喉咙里还是压不住地发出抽气声。
池遥只能看见她小半张侧脸,惊讶地发现恰巧是她认识的人。
她三步做两步迈上前,在她面前蹲下身,关切地问:“云凌?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在这里哭?”
云凌花了一秒钟辨认出她的声音,颤颤巍巍地转过头看她,哭得湿润的脸上瞬时又淌下两道泪痕:“池医生……”
她还保持着瑟缩身体的姿势,胸膛因抽泣而一抖一抖,眼睛和鼻子通红,脸颊和嘴唇却苍白失血。
离得近了,池遥立时看出她正用右手端着左手腕,小心翼翼地不敢大幅度动作。
“云凌,你的手怎么了?”
脆弱时得到关怀,云凌不再压抑,眼泪像融雪般淅沥不止,她慢慢侧转过身体,将伤口暴露出来。
“池医生,我被一个失控的Alpha咬到了……”
她瘦弱的左手小臂中间俨然躺着一道触目惊心的弧状伤口,从手臂内侧一直蔓延到外侧,边缘凹凸不平,可以想象那Alpha是将她整只手臂咬在口中,生生咬得皮开肉绽,露出黑红的血和泛白的肉,像是恨不能咬断骨头。
血已经没有再流,垫在左臂底下的纸巾几乎被血染透,已经晾得半干,显然伤口长时间没有得到处理。
“付医生呢?”
云凌抽抽搭搭地答话:“有个Omega在我前面来,他在帮他排瘀。”
池遥眉间严厉地蹙起来。专业的做法自然是以紧急的病人为先,像云凌这种暴露性伤口肯定要优先处理,付肖盛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但显然云凌并没有撒谎,她一边淌泪一边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她,紧紧瘪着嘴唇,不让自己开口把话说出来。
池遥搭在腿上的手紧紧攥着,手背绷得青筋凸起。她自然能看懂云凌的意思,可插手别的医生的病人是一件冒犯的事,好似在用自己的热心凸显对方的失职,到时付肖盛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可能会埋怨她多管闲事。
“呜……”云凌虽然控制自己不开口求她,可手臂的疼痛让她压制不住地痛吟,声音从喉咙和鼻腔里溢出来,像一只在丛林里被猛兽咬伤、无助舔舐伤口的弱小生灵。
池遥的目光落在云凌的伤口上,那附近的肉还在生理性地抽搐,可见疼得有多厉害,她叹一声气,将话说出口:“你跟我来,我先帮你止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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