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出去!”
“不要装神弄鬼!”
“我要见太后!”
桑烟一下一下拍着门,大声呼唤着。
没有人理会。
也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门开了。
菩珠带着人,进来了。
桑烟看到她身后的丫鬟端着酒,心神大乱:太后这是要赐死她吗?
她不想死啊!
“我要见皇上。”
“我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自来这个朝代,就与人为善,从不以权谋私,怎么就还是落得了这个下场?
“桑氏,你蛊惑皇上,单这一项罪名,就够你死一千次了。”
菩珠高高在上,看她如看蝼蚁。
桑烟摇头,眼泪不知何时落了下来:“没有。我没有。”
她从来都是规劝贺赢做个好皇帝。
可贺赢呢?
他怎么还不来?
是被人拖住了,还是……放弃了她?
“菩珠,皇上很在意我的,你们这样毒杀我,皇上知道了,不会放过你们的。”
“那又如何?为了大贺的千秋万代,我们便是死了,也是值得的。”
菩珠意志坚定,根本不是她几句话能说动的。
“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
她甚至很理智:“不要再做无用功了。太后想杀的人,便是皇上来了,也无济于事。不要让我们难办。桑氏,你还是自己喝吧。不然,强逼着喝下去,也太不体面了。”
桑烟摇头,泪眼婆娑往后躲。
她寻找工具防身,一把椅子,拎着就砸了过去。
“不要过来!”
没有人想死。
桑烟狼狈地尖叫:“不要!皇上救我——”
但他们人很多。
她的肩膀被抓住,手脚被按住,嘴巴被强行捏开,呛人的酒水灌入喉管,辣得她眼泪直流。
也许是恐惧的缘故。
她哭着喊:“贺赢!贺赢——”
她想见贺赢。
特别想见他。
这一刻,她也不恨他没来救她,就是想跟他说:你看,你也有做不到的事,所以,以后长点心吧。不要那么不可一世、妄自尊大了!
还有什么想说的呢?
哦,对了,贺赢,我爱你。
濒死之际,才明白,我爱你。
在清风居前的那条街,你为我戴发簪的时候。
在夜明珠下一起欣赏昙花的时候。
在你深夜批阅奏折的时候。
在得知你险遇雷击的时候。
在很多很多的时候。
可惜,都不能跟你说了。
意识渐渐混沌。
她流着泪,缓缓闭上了眼。
*
贺赢是带人杀进永寿殿的。
太后似乎料到他要发疯,大声喝道:“皇上,你这是要为了个妖女弑母吗?”
贺赢擦去脸上溅着的血,笑得残忍而凄怆:“人呢?朕的人呢?太后,若你敢伤她,朕不仅会弑母,还会让人把你丢进乱葬岗。太后的尊荣,你不配!永寿殿所有人都别想活!裴氏一族,亦然!”
当年诛杀裴党,由于太后在关键时刻选择站队贺赢,看在她的面子上,贺赢宽恕了部分旁支,流放马阳关。
“你真是疯了!你看看你现在还有一国皇帝的模样吗?”
太后痛心疾首,不禁怀疑自己:这便是万彰说的紫薇星?帝王命?
可笑!
她一定是被万彰哄骗了!
“啊!”
菩珠一声尖叫唤回了太后的思绪。
太后回过神,就见菩珠满身鲜血,倒在了地上。
“菩珠!”
她待菩珠如同亲女,满眼忧心地扑了上去。
菩珠也当她是母亲,才在皇帝持剑袭来的时候,挡在走神的太后面前,然后,被暴怒的皇帝生生削断了半个胳膊。
“叫御医!快叫御医!”
太后看着菩珠的伤势,心痛欲死,再没有太后的仪态。
有太监想去叫御医,也被皇帝一句话喝住了:“谁敢动!”
满殿噤若寒蝉。
搜查的人还没回来回复消息。
永寿殿太大了。
比他的清宁殿还要大。
必然还有暗室、机关。
想要藏个人,太简单了。
贺赢等不下去,红着眼,提剑搁在了一个宫女的脖颈上:“朕再问一句,朕的人呢?”
那宫女吓得浑身哆嗦:“回、回皇上,奴婢、奴婢——”
她眼皮一翻,吓晕了过去。
贺赢又拿剑问别人,都是摇头。
“皇上恕罪,奴婢(奴才)真不知啊。”
说谎!
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知?
外面他派去保护桑烟的侍卫们的尸体还没凉呢!
“你们倒是忠诚!很好!那就为你们的忠诚殉葬吧!”
他一剑砍在了就近的太监的脖颈上。
鲜血喷溅下来。
其他太监宫女被溅了一身的血,各个抖如筛糠,又吓晕过去好几个。
“够了!”
太后嘶吼着,却身体晃了晃,倒了下去。
有忠心的老太监扶住她,劝道:“太后便把人给他吧。”
太后粗喘着,咳了好一会,还在固执地捍卫太后的尊严:“他有本事,便杀了哀家。”
“很好。裴家的人向来有傲骨。”
贺赢笑了,一脚踹开老太监,拿剑抵住了太后的脖颈:“太后,你把朕逼成了魔鬼,就别怪自己身在地狱。”
“皇上,皇上不要——”
菩珠惨白着脸,捂住鲜血直流的手臂,挣扎着说:“我知道她在哪里。皇上别伤害太后。”
“菩珠!”
太后还想制止她。
但菩珠拖着残缺的身体,带着皇帝去了。
啪嗒。
啪嗒。
鲜血滴了一路。
太痛了。
太累了。
她摇摇晃晃走到偏殿,勉强取下一幅画,打开暗室,来不及说别的,就因失血过多,晕死了过去。
贺赢没管她,快步走了进去。
暗室不暗。
几颗夜明珠照得清楚。
空间不大。
除了些收藏品,就是一张软塌,上面躺着个人,盖着白布。
“桑……烟?”
贺赢震惊失色,不可置信,摇着头,大笑:“不可能。不可能的。”
眼泪已经流下来。
这是他二十六年人生里第一次哭。
便是先帝死去,他也没掉一滴泪。
他缓缓走向软塌,伸出去的手一直在抖,根本抓不住白布。
“不要。桑烟,不要。”
他祈祷着,哀求着,然后,一点点掀开了白布。
下一刻,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桑烟,桑烟,你起来,别吓我,桑烟——”
他凄厉地叫着她的名字。
她没有反应。
安安静静,美丽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终于崩溃,上前抱起她,摇晃着,尖叫着:“桑烟,桑烟,求求你,我是贺赢,求求你看看我,桑烟——”
他伤心到极致,嘶吼到极致,猛然吐出一口鲜血,重重倒在了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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