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月不是没想过逃,从被那人抓到东宫后,她便逃过。
可结果呢。
不仅是她被抓回来,连那些和她有关之人,全都死在她面前,血流了一地。
那画面,至今她都不能忘。
那满目的红。
何止是这些,赵寒就是个疯子,还是这世上最有权力的疯子,她如何走。
她这一生,最多不过和这人不死不休,同归于尽罢了。
苏清月心疼如绞,满目通红望着妹妹,心中说不出的自责,可更多是厌恶这个男尊女卑的世道。
“明月,我...”
她哽咽着声音,想说出安慰之话,可在话将出口之时,顿感无力,说再多又有何用。
忽然间,苏清月眼神一凛,心中冒出决然的想法:“明儿,你若是想逃,长姐拼尽一切也会帮你。”
她知晓这个想法很冲动,也很难实现。
可就在这种时候,她顾不了这么多。
苏明月听到这话时,露出会心一笑,擦去脸颊上的泪水,淡淡摇了摇头:“长姐,从前我想过。”
“可现在,我不想了。”
“因为成功不了。”
“何况我如今的身子,压根受不住任何颠簸。”
“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苏明月从来不傻,她看得清眼前的局面,分得清自身情况,怕还没出京城,她或许就在半道死了。
再者说,以她对赵寒的了解,这压根不是个轻易完成的事情,看这别院中的人手安排,便能一清二楚。
“你-”苏清月紧紧皱着眉心,还想要说些什么,但都被明月给打断了。
“长姐,你不用担心。”
“比起那毫无胜算的离开,我如今有更想做的事情。”
苏明月拉起长姐的手,慢慢放在她微微起伏的肚子上,清丽眉眼微垂,嗓音清淡中又带着一丝坚毅:“长姐,既然他要我生,那这大昭日后的主子,就一定得从我肚子里出来。”
“既然得不到想要的自由,那就要这天底下最权贵的位置。”
“我要护住你,长姐。”
苏清月眼神一怔,但她更多不是惊讶,而是心涩,若换成她,或许也会是这个想法。
可她明白,自己妹妹从小向往是简单平安的生活。
若是她能选,绝对不会想要这种生活。
苏清月感受着手掌微微发热的触感,喉间一阵翻滚,话语缠绕在里头,却有口难言。
这世间,怎会有这么多难以释怀的苦难。
发红发涩的眼眶,对上明月分明难受,却异常倔强双目时,最终泪水滚了下来。
“明月。”
她再也忍不住,上前小心将她抱住,嗓音颤抖着。
“长姐不用你护,你只要护在自己便好。”
“长姐只想你能开心一点。”
苏清月从未像此时一般,怨恨自己无用,不能护住她在世上唯一的妹妹。
“长姐,能看见你安然无恙,我就很开心了。”
“以后,我就想见到你幸福。”
苏明月将脑袋埋在姐姐的颈间,像幼时一样,寻找安全感,发闷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长姐,你不用担心我,如今的我,谁敢惹?”
“赵寒他舍不得我死。”
说这话时,苏明月脸上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她最嫌恶的东西,变成了她如今最大的底气。
何其嘲讽?
可人活在这世上,脸面这种东西,最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想要什么,既得利益又是什么。
苏清月不知当今陛下的名讳,但大概也能猜到。
便是一个国公府世子,她都招架不住。
何况是这大昭的主子。
“你先前说的,帮我教训裴家,宁家是何意?”
“还有你的身体又是怎么回事?”
“为何,都说得那般严重?”
苏清月心中许多疑问,可最关心的还是她的身子,只是怀个孩子,何至于此。
和与她脸上担心焦急相比,明月要镇定许多,甚至丝毫不在意身子这件事了。
其实明月确实不那么在意了。
不管是这后宫中的怨女,惯用的手段,阴差阳错让她有了这个孩子。
心怀记恨,又要害她和这个孩子性命。
最后被赵寒杀了全家泄愤。
她或许一开始是恨的吧,可也不知是恨害她的人,还是恨赵寒。
甚至在知晓那些动手成功后,心里有了一丝解脱的感觉,寻死其实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情。
至少她在很多事情,都不能下那么大一个决心。
如今有人帮她了,也是一件畅快之事。
可惜啊。
她最可悲的地方便在于,很多时候连想死的权利都没有。
这样一日又一日,那些事情她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也或许她原本就没少活命的日子,谁能知道呢。
那就这么装傻的活下去,也让那人活的难受些,这样她心中才会畅快些。
“苏明月,你说实话。”
苏清月见她这样不在意,心里忽然生出一丝不祥之兆,她们姐妹二人性子都不软弱,可有时也会偏激多度。
“长姐,我真的很好。”
“除了不能离开那人之外,我真没有烦恼。”
“等我孩子出生,说不定还能找到机会杀了赵寒,当个太后呢?”苏明月拉着长姐手,一脸轻松说着狂妄的话。
便是几次三番死里逃生的她,听着也不由大为震惊,连忙拽紧明月的手。
“你--”
“你真这么想?”苏清月压低声音,透着警惕的眼神望了望窗外。
这事便是心中有想法,可也不能随意张口便来,恐惧怕隔墙有耳。
可明月却不一点也不害怕,反正她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不是一日两日,那些人怕是背后不仅喊她宠妃,还要骂她妖妃吧?
何况这种话,她便是当着赵寒的面也说过。
那人听话也不过是一笑了之,甚至在明月看来,赵寒听言眼底还会浮现几次疯狂的期盼感。
他甚至很是期待那一日。
所以,对着一个疯子,说什么不重要,做成功才是关键。
苏明月没有那种自信,能轻易将一个从血路上杀出来的皇帝,给轻易了结,除非他自愿。
再疯的疯子,只有活着,才会让人惧怕。
死了,便泯然众人矣。
这种话,明月自然不会全都告诉长姐,听着便不是正常人相处常态。
赵寒是个疯子。
而她,离疯子还远吗?
不过,互相折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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