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下,四目相对的两人,苏清月眼神暗了下去,泪水从眼角滑落,眼底透出死寂的情绪,让裴桉心中空洞不已。
他下意识想要将人抱紧,想用这种最蠢笨的办法去消解心中的不安。
苏清月抬手擦去眼角之处的泪水,表情逐渐冷静下来,从这人怀中挣脱开。
“遥之呢?”
微微泛红的眼眶,神情淡漠不已,像是对如今局面的妥协。
裴桉眼睫轻颤,落空的双手慢慢收紧,克制住心中的焦躁之意,声音温和下来。
“在另一架马车上。”
“别担心,她没事。”眼神小心又隐忍,望着她,观察她每一丝的表情变化。
苏清月拍了拍马车门,喊了一句:“停下!”
在转身之际,眼底露出嘲讽之意,嗓音极淡:“裴桉,我们之间也只能这样了。”
一句话让裴桉僵住,镇定眼眸之中,露出一丝恐惧,甚至都没来得及把人留下,眼睁睁看她决绝下了马车。
一瞬间,马车之内空旷一片,裴桉垂下眼眸望着那凉掉的茶水,昏暗眼神之下,情绪复杂不明,低声自语着。
“月儿,你还是不明白,我不会放手,也不会满足于此。”
“我们还有一辈子。”
他端起眼前那杯茶水,一饮而尽,神色再次恢复平静,看不出情绪有多么糟糕。
常德这次难得没跟在大部队骑马,他基本是一夜未睡,守着可爱的小小姐。
越看越喜欢,小遥之虽长得很像世子,但细细打量,还融合了清月姑娘的优点。
加上这段时日清瘦不少,五官便更加分明,绝佳的容颜越来越显眼。
怕是整个京中也找不到出比小遥之更好看的孩童了。
世子真是好福气。
这会常德心里头还念着京中的媳妇,若是日后也能生个女儿就好,跟在小小姐身旁,也不为一件幸事。
车门外传来声音,常德连忙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推开马车门,便瞧见清月姑娘一脸冷漠站在眼前。
不知为何,常德心里稍有点紧张和心虚,毕竟世子这次的做法,实在是有点过分。
苏清月对常德并未有太多的想法,不过是听命办事而已,何况他还是红方的丈夫。
“遥之如何?”嗓音温和,并未有其他怒意。
常德连忙从马车上下来,动作轻柔,害怕吵醒里头的小姑娘。
“清月姑娘,小小姐还在睡,一点事都没有。”
苏清月淡淡点头,道了声谢,望着眼前这位昔日的“熟人”:“红方还好吗?”
“好。”
“她性子单纯,也没有什么烦恼。”常德提起妻子时,脸上眼底都不由浮现笑意,便是不熟之人,也能清晰了解他对妻子的喜爱。
苏清月见他这般,也不由真心为红方高兴。
好在那傻丫头,傻人有傻福。
她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好好待她,红方是个极好的姑娘。”
常德连忙应下,在这事上,他心中还是万分感谢清月姑娘,当年若不是她向世子开口求情,他也不会这般顺利娶到喜爱之人。
虽不知她和世子日后会如何,但常德私心里还是希望二人能放下过往。
常德站在一旁,瞧见眼前女子,心中纠结不已,最后还是胆大将心中之言给坦露出来。
“清月姑娘,属下想与说几句有关世子的事情。”
苏清月脚步微顿,眼神淡漠不已,似乎并不是很想听:“不必了。”
落下这句,便踩上马踏,往马车内走去。
可她越这般冷漠,常德心中便越担忧,一股气将话说了出来。
“世子他并未欺骗你。”
“他是真娶了你。”
“你的名字早就上了裴氏家谱,世子将那些礼节,全部补给了你。”
“世子是真心在意你。”
“不管之前如何,眼下又是如何,常德可以用性命担保,世子不会伤害你,亦不会强求你进府。”
“只要你肯心软半分,留在他能看见之处,任凭你想要什么,他都会给你取来。”
一个连命和脸面都不要的人,还有什么舍不得付出。
常德神色激动说完这些话,盯着她的身影,紧紧皱着眉,可却没等到什么回应。
直到人彻底进了马车,消失在视线中,常德才重重叹了一口。
总归是有情不是吗?
至少在清风苑那一年,他亲眼所见,便是演,也会掺杂几分真情。
一个人哪能随时随刻,掩盖真心呢。
而进了马车里的苏清月,坐在一旁,瞧着女儿熟睡的脸蛋,眼神有点发愣,脑袋里那些记忆和片段,全都涌现在一块。
初见裴桉时的情景,装作对倾慕不已的样子,别院中相处的点滴,还有在狄戎时情形。
心口微微发涩,她对裴桉的别样感情,从来在内心深处,不敢轻易触碰。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便有了天差地别的不同。
一个出身高贵的世子,一个心怀算计的婢女,如何谈情?
正是有着这个清醒的认知,她从最初便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当做一场交易,她哄裴桉高兴,从而寻得这人的庇护。
或许在清风苑的那一年中,她有过许多次少女的情窦初开,可都被那时冷漠,高高在上的世子给摧毁。
每一次提灯候在院外的她,心中多少有过期盼,可每次等来都是那人冷漠的回应。
受过的每一次委屈,每一份屈辱,都让她心中更加坚定,想要离开后宅大院之心。
她不想做个任由他人拿捏的妾。
何错之有。
她只是想要自由,有尊严在这个世道上活下去。
比起对裴桉那一点心动,这份信念显得格外重要,所以每一次她都不曾妥协,尽管遍体鳞伤。
可苏清月怎么也猜不到,当初那个不曾将她放在眼中的世子爷,如今却口口声声说,将她视为唯一。
她不知该为此感到难受,还是高兴。
兜兜转转几年,最后还是和他牵扯不断,苏清月不由苦笑一声,握住眼前女儿的小手。
“遥遥,娘亲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我们都能自由。”
“可好像,现在的娘亲还是做不到,这可如何是好?”
声音逐渐哽咽起来,泪水一滴滴滑落,她想到如今身困京中的妹妹,心头越发难受:“还有你小姨,这几年过得也不好。”
“我们回去帮帮小姨好吗?”
“至少我们回去,她能开心点。”
“娘亲也想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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