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武阳王带着护卫抵达皇城,并进宫拜见皇上。
彼时早朝已经开始半个时辰。
晏东凰坐在龙椅上,声音威严冷漠:“宣。”
武阳王父子缓缓进入太和殿。
众臣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到了殿前,武阳王并未跪下,只是躬身行礼,恭敬说道:“臣镇守边关两年未归,不知雍国已经改朝换代,臣今日求见的是之前的皇上,还望陛下恩准。”
话音落地,大殿上顿时陷入一片静寂。
满朝文武脸色齐齐一变。
裴丞相眉头一皱,沉声开口:“武阳王待在边关多年,为的是守护边关,而不是决策江山归属。太上皇亲自将皇位传给陛下,即是认可陛下的能力,陛下登基名正言顺,武阳王并无置喙的资格。”
“丞相大人说得对。”戚太傅神色肃穆,缓缓点头,“武阳王虽远在边关,可太上皇传位乃是举国之事,名正言顺,昭告天下,武阳王不可能不知。今日当着满朝文武,武阳王尊卑不分,对陛下不敬,绝非臣子本分,还望武阳王明白自己的身份,切莫口出狂悖之言。”
“丞相大人和太傅大人误会了,我并未质疑陛下的皇位是否来得名正言顺。”武阳王抱拳躬身,语气严肃,“我只是想见一见太上皇,有些话想当面跟太上皇禀报。”
裴丞相道:“太上皇已经不管政务——”
“就当我去给太上皇请安又如何?”武阳王打断他的话,并以一种不容置疑地口吻强调,然后抬眸看向晏东凰,“陛下,臣千里迢迢而来,一是为了陈述边关事务,二是想给太上皇请安,三来还有一些琐事,想当面跟太上皇请示,还望陛下恩准。”
晏璋站在队列之中,有些不安地垂着眸子,既不敢跟晏东凰对视,也不去看武阳王,只想当此事跟自己无关。
晏玮、晏瑛和晏钰三人却不约而同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是大皇兄叫武阳王过撑腰,还是武阳王自己过来找死?
他不知道晏东凰最近杀人已经杀红眼了吗?
晏东凰安静地坐在龙椅上。
看着武阳王那张隐隐流露出挑衅的脸,她嘴角微扬:“既然武阳王如此挂念父皇,朕自当满足你的愿望。”
“来人!”
外面进来两名御前侍卫:“陛下。”
晏东凰声音漠然:“太上皇静养之地,武阳王不便过去,你们差个人去问问,若父皇今日精神不错,请父皇抵达崇明前殿,武阳王有事要跟父皇禀报。”
“是。”
“裴丞相,戚太傅,礼部尚书,还有……宸郡王。”晏东凰转头,目光落在晏璋脸上,“一起去崇明殿议事。”
“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满朝文武跪下恭送。
武阳王原本独自站着,此时也不得不跪下来恭送陛下。
晏东凰离开之后,晏璋迫不及待地起身走到武阳王跟前,面色微微不安:“舅舅,稍后到了父皇面前,您一定谨言慎行,晏东……陛下最近铁血手腕,您千万别在老虎头上——”
“王爷怕她作甚?”武阳王身后一个少年开口,表情带着几分轻视,“不过一个女流之辈——”
“住口。”晏璋冷冷打断他的话,“不可对陛下无礼。”
这个少年就是武阳王之子仇恩泽,年方十八,正是血气方刚、叛逆不驯的时候。
听到晏璋这句话,他不屑地撇了撇嘴,暗道怪不得争不到皇位,这么胆小如鼠的皇子,谁放心把江山给他?
武阳王没说话,转身走出大殿,跟晏璋一起往崇明殿而去。
太上皇正好被请了过来。
武阳王进殿,恭敬参拜太上皇:“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已经不是皇上,武阳王该叫我一声太上皇。”太上皇神色淡淡,“此次这么着急进宫,是挂念着我这个退位的皇帝,还是意外我尚未驾崩,就把皇位传给了东凰?”
武阳王连忙请罪:“臣不敢质疑太上皇。”
太上皇淡道:“君臣之礼,你还记得?”
武阳王垂眸:“臣记得。”
太上皇淡问:“你今天进宫,可曾拜见新帝?”
武阳王脸色微变,沉默不语。
裴丞相和戚太傅站在一旁,神色微凝。
唯独晏璋面上浮现几许不安,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为武阳王辩解?
可是武阳王对新帝不敬明显是故意的,他就是不服,辩解毫无意义。
可是……
“臣以为太上皇把皇位传给长公主的决定,不太符合祖制。”武阳王跪在地上,语气恭敬却透着几分坚持,“一来长公主是女子,公主无权继承帝位;二来北梁常年野心勃勃,三番两次兴兵来犯,以前是太上皇御驾亲征,后来是长公主一夫当关,才击败北梁精兵。”
“若长公主做了皇帝,青鸾军群龙无首,北梁定会再次卷入重来,到时陛下若御驾亲征,朝中怕是有人借机作乱;若派他人去抵抗,万一不敌北梁,则会增加北梁的士气和野心,求太上皇三思。”
“三思?”太上皇靠在榻上,“你的意思是,让我收回成命,重新选一个皇帝?”
武阳王点头:“臣确实是——”
“你当江山帝位是儿戏?”
“臣不敢。”
“作为镇守南疆的武将,你担心的有些多余。”太上皇语调冷淡,“北梁以后会如何,东凰心里清楚,无需你干涉,不过既然你来了,正好有件事跟你说一下。”
“我已经让凤摇光领兵攻打南陵,只待南陵战败灭国,南疆之地便无需再镇守那么多兵马,你的职务东凰会再做调整——”
“皇上!”武阳王急急打断他的话,随即改口:“太上皇,臣口误。”
太上皇冷冷看着他。
武阳王垂眸,沉默片刻:“臣进京之前,麾下几位将领已把兵力做了布置,若臣四十天之内没回去,他们可能会有所行动。”
有所行动?
这显然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太上皇脸色一点点沉下,透着让人心惊的怒火。
殿中空气仿佛一瞬间变得稀薄。
晏璋攥着双手,呼吸一窒。
“武阳王这是威胁朕?”晏东凰淡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陛下息怒。”裴丞相连忙跪下,“武阳王可能没这个意思。”
“陛下。”戚太傅跟着跪下,“镇守边关的藩王和麾下的将士多年不入京,将士们眼里只有主帅而没有皇上,这都是很正常的——”
“太傅大人!”晏璋急急开口,“不管是京城御林军还是边关将士,效忠的都是皇上,眼中怎么可能只有主帅而没有皇上?”
武阳王垂眸:“回陛下,并非臣眼中没有陛下,而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还望陛下明察。”
“看来武王阳已做好万全准备。”晏东凰嗓音清冷,透着点无情肃杀之气,“可惜朕天生反骨,最厌恶旁人威胁我,尤其是来自于臣子的威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