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些人,除了陆时景之外,包括周思卿在内,都是第一次进入这里的。
当踏入这阴冷的房间,浓重的福尔马林味道扑面而来,隐隐还有死亡的气息,让气氛瞬间就变得凝滞。
周思卿在阴暗的房间里看到了一个个的大池子,里面似乎泡着什么东西。
而跟在陆时景身后的学生们各个儿紧张到了极点,甚至有女同学已经止步不前,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陆时景打开了里面的白炽灯。
当灯光照亮眼前的那一瞬间,周思卿在看清楚那池子里的东西时,她惊呆了。
这里面泡着的,都是人!
饶是她在战场见惯了生死,此时也忍不住一声惊呼,震惊到捂住了嘴巴。
她不怕!
只是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惊,即使她听过赵碧玉讲述医学院的事,说她学习解剖时,用的是一具年轻女孩的大体。
可听归听,看归看,当自己真正面对这场面时,依然觉得心跳如雷。
“这些,都是我们的老师!”
陆时景却像是见惯了,他带着温柔与憧憬,注视着池子里的每一具躯体。
“这些曾经都是鲜活的人,像你我一样,会哭会笑有喜怒哀乐,或许曾是高级干部,或许曾是平头百姓,又或许……他是个囚犯!”
“曾经的他们有着不可逾越的差距,但此时在这里,他们都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大体老师!”
陆时景回头看,只见除了周思卿依然保持着镇定,其他学生已经被吓到面色煞白,连自诩胆大的男生也止步不前。
他笑笑,没有责怪自己的学生。
毕竟当初他第一次接触尸体时,曾怕到做了好几天噩梦,连晚上睡觉都不敢熄灯。
只是他更欣赏周思卿的镇定。
她没有惧怕与慌乱,眼底只是震惊,就那么望向池子,久久没有说话。
“他们真伟大!”
许久,周思卿哑声说道,带着一点哽咽。
“在前线战场时,我曾照顾过一个军官,他祖上三代都是医生,到了他这一代,弃笔从戎投身战场,在一次惨烈的战斗中负了伤。”
“好几次,他都从死亡线上擦肩而过,后来有一次抢救回来,他对我说,如果救不活,就把自己的遗体捐给医学院!”
回忆起那个年轻的军官,周思卿的眼眶有点湿润。
“他说自己的爷爷奶奶去世时,都将遗体捐赠给了母校,他的父亲早年间患病去世,也把遗体捐献出去,用作医学生的解剖学习。”
周思卿哽咽好几次,才继续说话。
“到他这一代,他母亲原本是不同意的,但他觉得说,与其一把火烧成灰,还不如留给医学院,让他再为自己热爱的国家与人民发挥最后的余热。”
擦去眼角的泪,周思卿笑笑。
“但后来他病情稳定下来,从野战医院转走,现在……应该已经康复了吧?”
陆时景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周思卿。
片刻,他一声叹息,走到池子最尽头,指着最里面的大体老师。
“思卿,你过来看看!”
周思卿依言走了过去,打量着陆时景指向的那具遗体。
虽然泡在池子中,可周思卿依然能辨认出来,这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男性。
只见陆时景上前几步,带着恭敬与小心,揭开了大体老师脸上的白布。
在看到那张被福尔马林泡涨的脸时,周思卿忽然就怔住了。
即使那张脸已经微微变形,可她还是一眼辨认出来,这……这就是那位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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