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董家人,已经是晚上了。
周思卿与孟战京踏着月色慢慢往家里走去,心情却格外沉重。
放眼望去,住院部每一层楼的病房里,都是从前线送回来的伤员。
有失去双臂的,有失去双腿的,甚至还有战士被炸毁了半边脸……
这些人起码还能回来。
那些回不来的战友呢?他们的亲人又该如何痛断肠?
周思卿不觉想起上一世里孟战京的结局。
一百来斤的九尺男儿,留给人世间的只有一截烧焦断臂,甚至十二个人的尸骨都没能装满一口麻袋。
她忽然停下了脚步,怔怔看着月光下高大挺拔的男人。
眼泪控制不住,就这么滚滚而落。
“战京!”
白天发生的事儿后劲太大,以至于那些压抑在心底的难受此刻尽数涌出来。
周思卿扑过去,额头抵着孟战京的胸膛,哭得像是个受到惊吓的孩子。
孟战京心疼抱住了心爱的女孩。
他知道董宝根的事情给她带来的冲击太大。
或许周思卿在前线医院已经见惯了鲜血与死亡,却没有做好这种战争后遗症的情感冲击思想准备。
“不哭了,都过去了!”
他叹息着,轻轻抚着周思卿的头发,任由她伏在他怀中哭泣。
是啊,都会过去的。
他会带着对牺牲战友的思念,还有他们未完成的遗愿继续前行,继续守护着家国人民。
直到远处驶来一辆车,灯光打在二人身上,微微有些晃眼。
很快,车子停在了他们边上。
王雪绒拎着公文包下了车,示意司机先行离开。
她看着满脸泪水的儿媳妇,挑眉望向自己的亲儿子。
“你欺负思卿了?”
孟战京目瞪口呆。
不是,不带您这么冤枉人的啊!
好家伙,不问青红皂白就乱给人扣帽子,有你这样做长辈的吗?
王雪绒也不给孟战京解释的机会,狠狠瞪了他一眼,便拉着周思卿的手腕,将她从孟战京怀中抢过来。
“哭什么?有妈给你撑腰呢,你只管大胆告状,我给你做主!”
王雪绒微笑着,掏出手帕替周思卿擦干脸上的泪水。
“都多大了,还像小孩似的哭鼻子?”
周思卿渐渐平复了情绪。
她叫了声“妈”,眼泪又似乎控制不住了。
“你看你看,还是受了委屈嘛,你给妈说,是不是被孟战京给欺负了?”
王雪绒牵着周思卿的手往家里走,笑着开玩笑。
“嗯,对,他欺负我!”
胡乱抹去眼泪,周思卿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男人,像是撒娇似的故意告黑状。
孟战京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
“哎,你这女人怎么和你婆婆一样不讲理了呢?”
周思卿故意“哼”了声。
“他瞒了我好多事,比如给我送饭,比如给我生日礼物,比如把我的头发找回来……妈,孟战京卧室那束头发是我的,您知道吗?”
她表面是抱怨告状,实则语气里带了几分甜滋滋。
王雪绒失笑。
“我当然知道,当年为了那束头发,他还挨了你爸一顿揍呢!”
听到这话,周思卿大吃一惊。
“啊?为什么?”
王雪绒看着跟在身后的儿子,笑着问道:“你说还是我说?”
“你说吧,这又不是什么光荣事迹!”
孟战京有点幽怨,显然对亲妈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行径表示不满,却又不敢提出抗议。
“他为了赎回你那束头发,第一次从家里偷钱,你爸哪里能容忍他干这种坏事?发现后狠狠揍了一顿,皮带都抽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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