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a大发生一桩轰动全国的性侵案,施暴者是a大最有名望,也最受学生尊重的生物医学教授,而受害者则是他的学生——品学兼优,才华出众,长相出挑的女研究生。
事发之后,校方为保声誉,一边力压舆论,一边积极撮合受害者家属私下和解,并承诺会给那名受害者晋升的资源以及丰厚赔偿金,受害者家属很满意这样的处理方式,答应不会将事情闹大。
眼看这一桩丑闻即将得到完满的解决,那名受害者突然跳楼自杀了。
故事的结局是,那名生物医学教授被送进监狱,一年不到,就死在了监狱里。
大家都说这是天理循环,罪有应得。可奇怪的是,直到死亡的最后一刻,那名医学教授也没有画押认罪,一直坚称自己是冤枉的。
然而,警方所掌握的证据无不指向那位医学教授:受害者的贴身衣物里找到属于教授的精子;医院出具的鉴定,也证实那名女研究生的确遭受性侵,甚至女研究生指甲里残留的皮肤组织正是那位教授的;案发附近的监控记录,受害者的指认以及值班人员的证词……就连教授的女儿,也证实,案发当晚教授的确彻夜未归,出门前曾说过要去研究室工作。
证据确凿,容不得他抵赖,而且一命抵一命,也很公道。
只是夏千枝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在自己父亲的墓碑前碰见那个受害者的家属。
没错,刚才那对夫妻正是女研究员王文熙的父母,而她就是那个该死的生物医学教授的女儿。
但受害者家属为何要来拜祭她父亲?
墓碑上的男人眉目俊朗,脸上挂着璀璨的笑容,眼尾处有几条深深的皱褶,看着就像两朵小雏菊,夏千枝看着这样一张笑容可掬的脸,夏千枝的心脏突然砰砰直跳。
“如果时间倒流,你还会这么做吗?”明知道得不到答案,夏千枝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当年的她什么都不懂,女警察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人们都说童言无忌,童言至真,然而正是她的童言,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夏千枝不敢深究,只要稍稍回忆那人绝望的眼神,癫
狂扭曲的面容,她就后背发寒。
但事隔十多年,受害者家属为什么来要拜祭他?
……
从景园出来之后,夏千枝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钱教授家。
钱教授也是a大的老教授,是他父亲生前的至交好友,当年曾经跟他父亲一起研究某种抗癌的抑制剂,自从她父亲出事之后,钱教授不顾外界的舆论,坚持要收养她,对她悉心教导,甚至为了她放弃跟别人结婚生子。
这份恩情,夏千枝一直铭记在心,然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不受控制地疯狂生长,在它长成魔鬼之前,夏千枝决定把当年的一些疑惑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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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教授住在a大的教职工宿舍里,是独栋的一间小别墅。
夏千枝按了门铃,很快就有人来开门。
“哎呀,是枝枝啊!老钱,快出来!看看谁回来了!”方姨冲屋里喊了一声,然后又回头责怪夏千枝,“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好让你钱教授派人去接你啊!前阵子还在埋怨,说女大不中留呢!可把你钱教授给气得!”
方姨在钱教授家当了十多年的保姆,说是看着夏千枝长大都不为过。她一边接过夏千枝提着的土特产,一边把人领进屋子。
夏千枝笑着听训,时不时地回答一二。
屋子还是之前的摆设,朴素,大气,处处透着学术气息,环顾四周,却不见钱教授人,夏千枝便打断方姨,“钱叔叔在二楼书房吗?”
提起这个方姨就来气,“可不是嘛,整天闷在里面,也不知在研究啥,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就知道研究研究!”
方姨还在数落钱教授,夏千枝只觉好笑。忽然感觉二楼有人,抬头一看,那人就站在中空的回廊里,年过半百,头发花白,却难掩硬朗俊逸的面容,不是钱教授钱学军,又是谁呢。
夏千枝就像以往那样,冲他眨眨眼睛,趁方姨转身的时候,悄悄上了二楼。
身后是方姨无奈又好气的念叨,“都一个德行啊,光研究就好了,不用吃不用睡的。”
……
一进书房,钱教授就给她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1098天了,才舍得回来啊!看你,不但黑了,还瘦了很多,西北水土不养人啊?”
时间记得这么清楚,分明是数着日子盼望她回来的,夏千枝心里酸涩,眼眶不自觉就红了,“嗯,不知不觉就三年了。”
钱学军拍拍她的肩,又看向她的手腕,曲起二指,往她额头轻轻一敲,“你这丫头,就报喜不报忧!你的事,泓时已经告诉我了,也多亏他说了,我才知道!”
夏千枝抱歉地吐了吐舌。
钱学军无奈地叹了口气,给她斟了一杯茶,示意她随便坐,然后自己也坐到书案前,“我会尽快安排你做个详细的检查,这次回来就好好休息吧,别再到处跑了。”
夏千枝拿起茶杯轻轻抿了口,“嗯,不走了。”
“有什么打算没?”钱教授问。
“想找份文职,”夏千枝垂下眼眸,只是话到一半,又补了句,“不过还没决定好。”
钱教授闻言却皱起了眉,“你一博士生做什么文职?!”
夏千枝眼眸微微一黯,似乎大家都知道她的志向,一心想继承父志,研究抗癌药,甚至为了更直观地了解病人的情况,她还多修了个临床医学。
这次前往西北,虽说是参加医疗志愿服务队,但其实真正目的也是为了收集有关肺癌的临床数据,西北煤矿发达,肺癌也多发。
谷泓时的考虑有他的道理,鉴定科文职的确比她之前的工作要轻松很多,也适合休养。
但面对钱教授严厉的目光,夏千枝还是有点气弱,“这、这不是手受了伤……”
“你来我研究室吧,正好我那开展了一个新项目。”钱教授道。
夏千枝倏地抬头,看着钱教授,不知怎的,心里竟有些高兴,因为只要她进了研究室就可以着手调查当年的事,可是钱教授是否早就看穿她的小心思?
当年的她可是避之不及的,但凡有人提起,她都会勃然大怒,但现在她却沉默了。
所谓打铁随棍上,夏千枝深吸了口气,倏地抬眸,“教授,我记得您当年跟他一起做研究,你们研究的到底是什么?”
一口气说完,便拿起茶杯,飞快
地抿了口,仿佛这样就能掩饰她内心的紧张似的。
钱教授正在写东西,闻言头也不抬,“谁?”
得不到回应,又抬头看她。
一瞬间,四目相对,满室安静。
窗户的百叶拉得很密,雨后的阳光透过细缝照射进来,一缕缕和煦的光柱里,夏千枝看到了漂浮的尘埃。
“谁?”钱学军又问。
夏千枝看着钱教授的眼睛,“我爸,夏忠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