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宫偏殿,张鸿儒老先生和另外两位律师正在做准备,这俩年轻律师是淞沪各界推举的,都在海外名校系统的攻读过法学。
其中一位年轻的律师拿出了三个假发套,说道:“为了展现法庭的庄严以及神圣,我建议效仿西洋法庭法官戴假发。”
“对,是应该戴假发。”另一个律师深以为然,显然他也觉得戴假发才能显出法庭的庄严。
张鸿儒内心并不认同,但是又不好反对,正在为难之时,严峻已经黑着脸走进来。
“戴什么假发?”
“中国人戴什么假发?”
严峻从桌上拎起假发,一脸鄙夷的说道:“你们知道假发在西方是拿来做什么的吗?”
“拿来做什么?”文韬明知故问的棒哏。
严峻哂然说道:“是秃子拿来掩饰自己的秃瓢的,还有那些发量稀少的女人拿来做装饰用。”
“可是,可是……”一个律师呐呐的说道,“西方的法官在庭审时都戴假发,你们难道不觉得很神圣很庄严吗?”
“神圣个嘚,庄严个屁。”文韬没好气道,“就这么个破玩意儿跟神圣庄严有半毛钱的关系?”
严峻道:“那是因为你们给西洋文化加了滤镜,所以才会觉得人家的文化高大上,所以才会觉得自己家的文化老土。”
谢晋元哂道:“总之老祖宗的东西哪哪都不好,换成洋人,放个屁都特么是香的,贱不贱呐。”
好家伙,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现在文韬和谢晋元的三观与严峻已经不能说是基本相同,而是简直是如出一辙。
“不是那事。”另一个律师梗着脖子大声分辨,“现代法律法学就是起源于西方,那我们就是应该遵从西方惯例嘛。”
“现代法律法学起源于西方就要全盘照抄西方?现代科学起源于西方就必须把西方当成圣地?西方的陈规陋习也统统照搬继承?能不能有点批判思维?自主精神?”
说到这一顿,严峻不由分说就将假发扔在地上,接着说道:“西方先进的美好的,我们要学,但是这种陈规陋习就还是算了吧,炎黄子孙、华夏贵胄,人格上和国格上都应该是独立的,千万不要自我矮化沦为别人附庸,记住了吗?”
两个年轻律师唯唯喏喏,表面上似乎听进去了,但实际上有没有听进去鬼才知道。
毕竟对于这个时代的中国人而言,西洋文明带有美颜滤镜,祛魁并不是件那么容易办成的事,这需要国家意志的推动才能办成。
……
苏州留园,明道堂。
前田利为、影佐祯昭正在榻榻米上相对而坐,摆在矮几上的收音机正在播放这里是淞沪。
索菲娅正在对这场即将开始的公审进行直播。
“收音机前的听众朋友们,广播前的朋友们,晚上好,我是你们永远的好朋友,索菲娅。”
“此刻我正在淞沪闸北天后宫广场的入口处,准备带大家见证这场注定不凡的公审大会。”
“从我所在的位置,可以清楚的看见,来自公共租界以及法租界的民众,正从盆扬卫桥、老闸桥以及铁大桥上跨过苏州河,正向着天后宫广场而来!”
“我们现场采访几位民众,看一看他们有什么想说的,对这次公审又抱有什么样的期待?”
“这位先生晚上好。”
“索菲娅小姐你好,我经常收听你的广播。”
“谢谢,你有什么想要对收音机和广播前的听众说朋友的吗?说什么都可以,比如此刻的心情。”
“心情?我的心情很激动!”
“能看到日本鬼子的一个中将被我们的法庭审判,然后处死,我非常的激动,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判处极刑,一定要千刀万剐!至少要割三千六百刀!必须活剐!”
这个中国人的激愤和仇恨,几乎从收音机中溢出,前田利为和影佐祯昭不由得心头微微的一沉。
被中岛今朝吾他们所推崇的大屠杀,有可能产生两个截然相反的结果,一个是把中国人杀到怕,从此屈服在屠刀之下,另一个则是激起中国人更强烈更血腥的反抗。
如今看来,得到的是后者。
中国人非但没有屈服,反而对日军更加仇恨,反抗的意志似乎也变得更加坚定。
而更让前田利为还有影佐祯昭忧心忡忡的是,当这场公审通过广播和收音机面向整个中国、乃至于全世界进行现场直播之后,还会在全中国乃至所有海外华人中间激起更强烈的反响,如果说之前还只是有可能,那么现在就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这次公审结束后,全中国乃至世界范围内的华人圈中势必会掀起一波空前的抗日高潮!
索菲娅的采访还没有结束。
“谢谢……”索菲娅刚说了声谢谢,那个声音忽然又插进来,大声说,“我还要说,希望有朝一日能把大蝗虫也抓到淞沪来审判,也判他一个千刀万剐!”
听到这,影佐祯昭就再也忍不住心中怒意,一巴掌重重的拍在矮几上,险些把收音机给震下来。
“影佐君?”前田利为皱了下眉头,沉声说道,“生气解决不了问题,现在我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安静的等待,等待你们影佐机关还有第三飞行团能够有好消息。”
“话虽如此,可是听到这些只那贱民敢对天皇陛下如此无礼,仍旧难掩心中怒意。”影佐祯昭恨声说道,“说起来,中岛君还是杀得少了,就应该把这些只那贱民统统杀光,这些贱民,就不配活着!”
正说话之际,高桥俊介黑着脸走过来,顿首说:“将军阁下,我们派去的六队人,全部被杨诚的人识破并遭到捕杀!”
“八嘎牙鲁!”影佐祯昭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想到了派去的杀手会遭遇猎杀,却没想到六队杀手竟然无一幸免。
前田利为也是轻叹了一声,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第三飞行团了,但愿不要再让他和天皇陛下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