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条杏林街几乎都烧了起来,贺林晚坐在马车上远远的就能看到火光冲天,一路上都能遇见各家的家丁婆子拿着锅盆水瓮跑去帮忙救火,还有一些担心被火势波及的人家在忙着大箱小箱的往外搬东西。
李嬷嬷看着外头忧心地道“这么大的火一下子可怎么扑得灭哦!会不会烧到咱们这边来?太太要不奴婢也回去让人将屋子里值钱的物什先搬出来?”
卫氏指了指李嬷嬷抱在手里的一个匣子道“嬷嬷你不是把放银票的匣子抱出来了吗?”
贺林晚回头劝道“今晚刮的是西北风,我们住在杏林街东北面,嬷嬷别担心,火烧不过来。”
李嬷嬷听贺林晚这么一说才放了心。
马车载着卫氏母女来到了一处位于蓬莱城城北的园子,这园子名云泽园,依着蓬莱城北面悬崖而建,地势很高,站在园子里的一处观景亭中能将大半个蓬莱城收入眼底。卫氏和贺林晚以前也曾来过,是五皇子平日里用来举办宴会的场所。贺林晚掀开帘子看到接连有几辆载着女眷的马车进了云泽园,知道这里可能是今日五皇子临时用来安顿官员女眷的地方。
卫氏和贺林晚刚下车就看到五皇子和薛行衣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园子里走出来,先下车的几位官员女眷都朝五皇子行礼并向他表达谢意,五皇子神色温和地点头致意,脚步却没有停下。
卫氏立即带着贺林晚和小虎子站到一旁朝五皇子行礼。原本以为五皇子也是点点头就过去了,不想他往这边看了一眼之后对薛行衣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自己径直走了过来。
五皇子抬手让卫氏起身,温声问道“贺夫人与贺小姐可曾受惊?”
卫氏连忙道“多谢殿下垂问,殿下的人来的及时,我们不曾受惊。”
五皇子点了点头,视线在贺林晚面上一顿,笑意更为温雅“贺夫人与贺小姐今日就在园子里稍作休息吧,等外头火势停了,我再派人送你们回去。”
卫氏连忙道谢。
这时候有个侍卫打扮的男子匆匆走到不远处的薛行衣面前,对他附耳说了几句话,薛行衣听完之后就朝这边走来。
五皇子见状挑眉问道“人找到了?”
薛行衣看了卫氏和贺林晚一眼,平淡地道“贺大人和闫大人带人将东环岛围住还是没有找到人,也没见有人逃出来,只抓到了几个疑似纵火之人。”
五皇子闻言脸色微沉,然后想起来卫氏和贺林晚还在这里,便又恢复了一脸温和,只是看似柔和的话语间带着令人心悸的狠戾“继续找!我就不信他还能插上翅膀飞了!”
薛行衣点了点头“是,殿下。”
五皇子终究还是不放心“我还是亲自走一遭吧,不把人找到我心里总是不踏实。子叙你与我同去,城中之事交给下面的人盯着就是了。”
薛行衣闻言微微皱了皱眉“殿下,今日这火起的蹊跷,属下怕……”
五皇子打断道“蓬莱城里养了这么多官兵,就算有宵小想要乘着火势做点什么想必也无法成事。行了,子叙你什么都好,就是那喜欢思前虑后的毛病应当改改。”
在五皇子心里,把李毓这根刺拔了才是当务之急,别的事情都可以放一放。
不想五皇子的话刚一落音,城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就是一片冲天火光将小半个蓬莱城的上空笼罩。
五皇子转头一看,掩不住震惊“这……这动静好像是兵械库方向传来的?怎么会突然炸了?”
薛行衣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兵械库里存有一批火药,是用来炸礁石疏通河道的。”
听薛行衣这么一说,五皇子也想起来了,眉头不由得也皱了起来“那……”
薛行衣正色朝五皇子行了一礼“殿下,兵械库被炸不是小事,更要紧的是那附近还有几个粮仓,属下身为蓬莱城的父母官必须到场处理此事!还请殿下待在园中等候消息,在情况明了之前不要外出,属下先行告退!”
说完这一句薛行衣朝着五皇子恭恭敬敬地再次行礼,起身的时候他的视线与站在一旁的贺林晚对上,眼中不由得闪现一丝犹疑。
贺林晚挑了挑眉,然后微微弯了弯唇角,笑容中带了几分讽意。
薛行衣终究是垂下眼眸,转身走了。
五皇子被薛行衣这么丢在了原地脸上便有些挂不住。
贺林晚看了一眼五皇子,不经意地感叹道“薛大人真是一位好官呢,难怪整个蓬莱县的人一提到他就称‘青天老爷’,这几年他为百姓们做的事情大家都记在心里了。”
五皇子闻言看向贺林晚“哦?这里的人都这么称呼他?”
贺林晚笑道“是啊,殿下难道不知道?今儿我的丫鬟去捐粮,听说那些难民们每次一见到薛大人就自发跪拜,不少人家家中都给他立了长生牌位,薛大人在这里的名声是极好的。”
五皇子的脸色有些微妙“虽说是薛大人负责给难民布施,但是粮食却都是朝廷征集以及官员富户们捐赠的,他们难道不知道?”
贺林晚想了想“想必是知道的吧,不过薛大人名声好,所以遇到与民有利的事情大家就都想到他。其实说起来也是殿下您太低调了,不愿轻易露面施恩,不然就说这捐粮一事,大多数人都是看着您的面子多捐的,因为听闻您带头捐出了自己三年俸禄。”
五皇子的脸色好看了不少,对贺林晚温声道“我身为皇子,本就该以身作则,做这些事并非是为了百姓们的感激。”
贺林晚笑道“殿下如此宅心仁厚,实乃百姓之福。”
五皇子看着贺林晚又是一笑。
又一个侍卫打扮的人从外面进来,似乎是要向五皇子回话,一旁的卫氏立即开口道“殿下,今日您事忙,我们就不耽误您的正事,先下去了。”
五皇子知道来向他汇报军械库爆炸之事的人来了,便点了点头,然后又招来了一个随从吩咐道“去给贺夫人和贺小姐安排一个舒适宽敞的院子,她们有什么需要就让人去办。”
随从应声下去安排了,卫氏又连忙道谢,然后便带着贺林晚离开了。五皇子目送她们走远了才带着侍卫离开。
他们这边刚刚发生的事情自然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五皇子刚走远就有几个认识卫氏的妇人走了过来。
“贺夫人受惊了吧?不过说起来我家的宅子离着杏林巷还更近一些,没想到你这住的远的到是与我们一同先到了!都说贺大人极得五皇子殿下信任,今日见殿下对夫人这般照顾,看来这传言果真不假呢!”一位夫人笑着说道。
卫氏认出来这位是蓬莱县县丞夫人,笑着颔首打招呼,贺林晚也低头行礼。
卫氏笑回道“殿下仁厚,对我们这些官眷们向来照顾,想必是因为我家大人夜里出门办差去了,殿下才吩咐下面的人多关照了一下。”
周夫人笑着附和道“原来如此,贺大人出去办差,你们府上就剩下了女眷小儿,殿下让人多照应一下也是应当。”
这周夫人还算有些眼色,知道见好就收免得得罪人,有些人就没有这么识相了。
周夫人的话刚一说话,她旁边的一位妇人就道“依我看,贺大人受不受重用倒在其次,贺夫人最有福气的是有这样一位生得俊俏,又被教养得知书达理的女儿啊。”
这话听起来是夸赞,但是她那看着贺林晚意味深长的眼神以及语气里掩饰不住的酸意让在场之人都听出了她话里意有所指。
贺林晚往这妇人面上看了一眼,认出来是即墨营一位徐姓守备的妻子。
徐夫人见贺林晚朝她看去,更加起劲,上前两步拉住了贺林晚的手,一边打量着她一边“啧啧”道“瞧着小脸生得水灵的,可真会长!难怪连五皇子殿下也……哎!我家丫头要是有你一半的颜色,我就不用为了她的终身大事愁得头发都白了。”
徐夫人身后站着一个与贺林晚差不多年纪的姑娘,生得也算白净端正,贺林晚看过去的时候那姑娘也正盯着贺林晚看,眼中还有几分来不及掩饰的嫉妒。
卫氏见徐夫人越说越不像,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她上来将贺林晚拉离徐夫人身前,语气虽软,话里的意思却不软“对女子而言最要紧的不是颜色而是教养!您瞧我家阿晚讨喜,可能是因为她的教养嬷嬷从小就教导她贞静慎言,待人接物不可尖酸刻薄惹人厌恶之故吧。”
卫氏的话让徐夫人的面色一僵,脸上的笑容便有些讪讪。
周夫人也惊讶地看了卫氏一眼,卫氏待人接物向来软和,有时候甚至让人觉得没有脾气,不想今日却是这么不给徐夫人颜面。
不过周夫人也是有几分城府的,见场面冷下来,连忙笑着圆场“我们堵在这门口也不是事,进去再聊吧。”
贺林晚知道卫氏护短的性子,见她脸色依旧冷着,便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刚想小声劝一句,转头的时候却见不远处闪过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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