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太极殿传口信儿的是纳兰云嫣的婢女春桃。她一路上闷闷不乐,心想容沫儿真是好运,明明都已经被贬到了太极殿,还能承蒙纳兰云骞的惦记,还托兰嫔娘娘差人专门过来给她传话。反观春桃自己跟随娘娘这么多年,虽然每次见面纳兰云骞都笑意盈盈的,却从来没有私下多跟自己说过几句话。
春桃来到太极殿的门口,颐指气使地跟门外的守卫打了声招呼,说是兰嫔娘娘派来的。守卫核实了她的身份后,便恭敬地开了门放她进去。
春桃穿的是娇嫩的粉色棉绒罗裙加镶花边云肩,而放眼望去,周围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宫女太监穿的都是浅灰色粗布短衣,臃肿而笨重。
看到破败的太极殿和容沫儿差她一大截的生活环境,春桃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她随便找了个奴婢,自持高高在上的姿态,问清了容沫儿的住处,朝她走去。
容沫儿此时正在柴房里给苏太妃熬小米粥,见春桃来了很是意外,连忙起身行礼。
容沫儿“见过春桃姐姐,不知今天是什么风,竟把姐姐给吹来了?”
容沫儿被打发过来已经数月,除了消瘦了一点儿,气色倒还不错,即使身穿灰色的粗布麻衣,也依旧能让人眼前一亮。
春桃瞥了她一眼,掐着腰没带好气儿地说“娘娘让我来给你捎句话,说给苏太妃的药备好了,让你申时时刻去太医院拿。”
容沫儿觉得奇怪,太妃娘娘的药前日分明已经拿过了,怎么又要去拿?而且,为何来的不是太医院的人,而是转了个弯儿让春桃来通知我?
不过转念一想,她就明白了这大概是纳兰云骞的意思,估计是申时在太医院要跟她见面,具体商讨李妃和大阿哥的事情。这么说来,他已经同意鼎力相助了。
容沫儿心里一喜,道“多谢姐姐特来相告,有劳了。”
春桃不知道各中缘由,砸了砸嘴道“你也真是不长记性,来了太极殿也不消停。真是奇了怪了,什么时候纳兰家还顾起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太妃的死活了。”
容沫儿还没来得及张口,嘶哑的声音便从门口传了过来。
“你又是从哪里来的臭丫头?”苏太妃面色憔悴地依靠在门框上,不过头发盘地一丝不苟,带有石榴花刺绣的银灰色长袍也是一尘不染。
春桃望向这个老妪,猜想她不知道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姑姑,天不怕地不怕地道“你又是什么东西,还敢骂我?”
这两个不好惹的人要是杠上了,非得弄的满城风雨,对李妃的计划大加不利。容沫儿连忙拦住春桃,在她耳边轻声道“她就是苏太妃。”
听罢,春桃嚣张的气焰略微减了几分,但还是斜着头不甘示弱,小声嘟囔道“不就是个太妃嘛,神气什么啊,见到我家兰嫔娘娘还不是要点头哈腰。”
容沫儿上前打着圆场“太妃娘娘您怎么起来了,这位姐姐是好心过来传话,让奴婢稍后去太医院拿药的。”
苏太妃根本不屑与春桃争吵,都是些不值得花精力的芝麻小事,要不是她心情不好,再加上看到容沫儿被春桃奚落,苏太妃连骂她都懒得骂。
苏太妃转而对容沫儿说“粥好了没有?让本宫等这么久,手脚也不知道利索点。”
“好了好了,奴婢这就端过去。”容沫儿向春桃又道了一声谢,跟在苏太妃身后回了她的寝宫。
春桃朝苏太妃走的方向做了一个鬼脸,跺了跺脚骂道“真是蛇鼠一窝,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苏太妃的屋里飘着中草药的香味,与经年累月的墨香相得益彰。容沫儿帮苏太妃盛了一碗粘稠的小米粥,小心解释道“刚才的话都是她胡说的,娘娘别动气。”
苏太妃冷哼一声“为了个无名鼠辈,有什么可气的。倒是你,最近背着本宫在谋划些什么?”
容沫儿没料到苏太妃会问出这么一句,莫不是她觉察到了什么?不会啊,她和绿蕊一向小心谨慎,何况她们的计划尚在襁褓之中,怎会露馅呢?
“奴婢奴婢没有。”
苏太妃“你才活了几年啊,还想瞒过本宫?”
苏太妃掷地有声,让容沫儿不免心虚,她抬头看了看苏太妃,那阴冷的目光好像在告诉她对方已经洞悉了一切。容沫儿硬着头皮抵赖道“奴婢真的没有。”
苏太妃喝了一口小米粥,悠悠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李妃的事你也敢插手?还把纳兰家的人都牵扯进来?真是嫌活得不够短啊。”
容沫儿大惊失色,苏太妃的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难道真的知道了个大概?不过此时她们俩还能共处一室,平静地交谈,要么是苏太妃在诈她,要么是苏太妃不想置她于死地。一时间容沫儿脑中无数念头碰撞,思考着该怎么应对。
苏太妃“你不用想对策了,本宫也是推测,没有实据,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苏太妃的睿智让容沫儿惊讶忌惮,这才看出她才不是什么两耳不闻天下事,一心只会作画的面瘫老太太,而是个心如明镜而不外露的后宫高人啊。
容沫儿带着侥幸心理问道“不知不知娘娘猜到了什么?”
苏太妃“你和李妃身边那个叫绿蕊的三天两头就聚在一起,一聊就是好几个时辰,却不见你们闲话家常,嘻闹欢笑。绿蕊对李妃用的心思不下于你对我,非常人所不能承受,加上那日本宫昏厥,绿蕊照顾本宫比你还体贴入微,我才不信她是个因贪墨而被罚的小宫女。
本宫的药量本宫自然有数,昨日你拿回来的就已经足够,况且本宫这个垂垂老者竟还能劳烦钟粹宫的人上心,特地过来传话,恐怕让你去太医院不只是拿药那么简单吧。
兰嫔娇嗔善妒,本宫不认为她有闲情逸致理李妃这摊子事儿,那能使唤钟粹宫的人除了大阿哥的新任太傅又能有谁呢?”
苏太妃又喝了一口粥,继续道“当然了,还有一点便是那日你和绿蕊在本宫昏厥时候的谈话被我听了一耳朵,虽记不真切,但纳兰云骞和大阿哥的名字本宫着实有了些印象。”
苏太妃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转眼就快到大阿哥的生辰了,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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