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妹初听只觉得荒唐,可转念一想,又想明白了,只觉得赵煦这个官家是真的惨,这个天子无德的污名看来是别想甩掉了。
青鸾对她使了个眼色,耳语着让她要热水。
“这位小哥,可否给些热水?这墨竟然用清水都洗不掉,”她一边说一边给木砚使了个眼色。
木砚这才开口:“你们先候着,别乱走。”
然后出去请示雅室里的人:“王大人,宁大人,这位青鸾姑娘说想要些热水。”
没听到开门声,也没听到有人招呼,但没过多久,就有人来敲门送来了热水。
木砚端着热水进来,彬彬有礼地说:“青鸾姑娘请用。”
小七妹将染了黑墨的面纱往热水里一扔,嘴里嘟囔了一句:“姐姐,这墨的味道好难闻。”
并不是很难闻,但正好可以遮掩麻沸散的颜色和气味。
薄纱沾满了药水,小七妹捏在手心里挤了挤水,交给了青鸾。
青鸾将面纱扭干,又将额头上的墨迹稍微擦掉一些,将面纱重新戴好,将沾了药水的薄纱揣在手里,对小七妹点了点头。
小七妹便跟在她身后出了里间。
“多谢大人,只是墨水还是洗不掉,青鸾姐姐不敢以面示人,恐污了大人的眼睛。”
小七妹一边说一边低头靠近主桌:“只请大人赏一杯酒,让青鸾姐姐以酒谢过三位大人。”
还是那个粗犷的声音在说话:“青鸾姑娘何须多礼。”
“正是,青鸾姑娘今日的琴艺令朱少爷都拍手称赞,哪怕出了岔子,一个艺榜头名是绝对能拿到的。”另一个声音说,“不如摘了面纱,来敬朱少爷一杯,这可是难得的缘分。”
青鸾便跟着靠近主桌,款款蹲了个礼。
主桌边立刻有人起身来扶她,是穿着羊皮靴的仓司大人。
趁这个机会,小七妹扑向离自己很近的那位穿军靴的大人。
军靴大人只来得及低吼一声,才一伸手,就被她点住了穴位定在当场。
然后小七妹迅速后退,将仓司大人点了穴后往前一顶,青鸾用手里的薄纱捂在他的口鼻之间。
对面的朱季川正要动,木砚已经拦过去,还低声说:“大少爷,是自己人。”
一息之间,雅室里便已经主客颠倒,唯有军靴大人手里的酒杯咕咚滚到了地上。
……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同时开口问道。
朱季川的表情很复杂,小七妹没法用语言来形容他的表情,总之挺像大便多日不畅终于想出恭时却找错了恭房的样子,有激动有急切还有懊恼……
“呃,大少爷,听说你被软禁了?”小七妹低声问。
朱季川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便有人在门外敲门:“王大人,宁大人,朱少爷,房里没事吧?”
大概是那个酒杯的声音引来的。
朱季川立刻说道:“房里没事,王大人有了醉意,另送一套酒具过来。”
不多时,便有人送来了一套酒具。
他应答时,小七妹的双手在仓司大人的身上摸个不停,终于在怀里摸到了一枚印信。
她拎起自己的裙角,在裙角内一盖,便见有“江宁庾司”四个大字。
庾司,提举常平司的简称,赵煦说过的。
她便将印章往自己怀里一揣。
又接着翻,翻出了一沓银票和几坨金子,她也不客气的揣进了自己兜里。
“你留给夜香郞的银票便是这样来的?”朱季川问,“你要知道,仓司大人和陕地的李再林不一样,会惹祸的。”
“呃,你有别的要说吗?没有的话我就要走了,”小七妹瞥了他一眼,见他迅速垂下眼帘看不清表情,就看向木砚。
木砚立刻开口:“大少爷奉太皇太后之命前来治水,哪知和户部员外郎刚到江宁,便被王大人软禁了。”
这位王大人乃是朱合洛军中的第二把手,朱季川没有多想,到了江宁后,听说王大人来拜访便欣然见面。
一是替父亲见旧时叔伯,二是为有当地人脉可以了解水患消息。
哪知见面后,王大人以陪伴的名义日夜不离,又以担心危险的由头阻止他去水患区,和户部员外郎竟联系不上了。
但王大人的位置特殊,而自己父亲伤后对东西两路大营的控制少不得都靠他,朱季川不好和他撕破脸。
到了江宁的第三日,便被王大人带进了十六楼。
小七妹一边听,一边伸手按住王大人的脖子,这竟是军营中曾欺辱过青鸾的人。
木砚见她神色不比平时,不由得问了一句:“小七,你要做什么?”
“呃,我略懂一些死法,正在想哪种死法适合他。”小七妹歪了歪脖子,长吸了一口气。
“史书上说,有个叫景廷广的武将,死于五十六岁,引手扼吭而死,这么离奇又窝囊,挺适合这位王大人的。”
她先将仓司大人拖过来,点了穴摆在王大人对面。
仓司大人被浸了麻沸散的薄纱捂过口鼻,此刻口舌已经又麻又软,又被点了穴,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小七妹捏着王大人自己的手掐住他自己的脖子,正要施力时,被青鸾叫住了。
“小七,让我来,”青鸾沉着地说,“我想做这个,想了很久。”
小七妹迅速让开了位置。
青鸾施力的过程中,小七妹看到了朱季川投射过来的意味不明的眼神,也看到了木砚震撼莫名又不知所措的样子,但最后她的视线只停在青鸾脸上。
青鸾面纱未退,脸上黑印犹存,但那双眼睛犹如被雨水浸过,又润又湿,在楚楚可怜中,有比谁都狠的决绝。
在她一点点施力的时候,王大人的双脚开始抽搐,小七妹低喝了一声:“木砚,压住他的腿。”
木砚惧怕的低声应了,并且照做了。
“大少爷,你看,现在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小七妹揉了揉拳头,“说得不好听,我还略懂另一些死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