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你来脱,”赵煦火了,“你试试能不能解开。”
他解了外袍,里面的中单实在复杂,被他解得乱七八糟。
匪徒威胁地将利刃往他脖子上压,他抬起脖子:“来来来,扎准点,朕在黄泉路上等着你被射成铜刺兽。”
赵煦抬头之时,一枚细针悄无声息地弹射而出,直扑匪徒的手臂麻筋,匪徒的右手手臂顿时一软,却飞快的改用左手,勒住赵煦的脖子进了后殿,一个后旋踢想将殿门关起来。
哪知内侍高高手像片落叶般从后殿的围墙上飘落下来,如附骨之疽般紧贴上了匪徒的后背。
李昱白眼疾手快的趁机将赵煦拉到一边。
匪徒被内侍高高手缠住了手脚,见官家逃脱,竟拼着两败俱伤,反手一刀,从腋下刺向背后的内侍高高手。
一番缠斗间,四人都进了大殿来。
匪徒和内侍高高手两人在伯仲之间。
李昱白胡乱套了衣服,正要拉赵煦出去,那匪徒竟往供台后的牌位中一钻。
赵煦大怒:“惊扰了祖宗,朕……”
就见这匪徒在牌位间突然抬头,笑得邪气,将自己的外袍一撕又随手一甩,藏着的黄色粉末被抛洒得到处都是,一股臭鸡蛋味顿时弥漫开来。
李昱白急切地大喊:“快跑,是硝石粉……”
话音没落,供台上的匪徒点燃了自己,火花一闪在他身上迅速燃烧了起来,半空中登时出现了一个人形大火球。
大火球挟着雷霆之势,在大殿里“轰”的一声点燃了四处飘洒的硝石粉。
轰……
轰轰……
热浪带着狂响将人包围了起来。
李昱白下意识地捂住赵煦的耳朵将他护在自己身下,他看到内侍高高手似乎在朝自己大声喊什么,但耳里仍旧只有尖锐的嗡嗡声。
然后他就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一条阴暗而逼仄的地道里。
身边还有赵煦和内侍长贵。
他问:“我这是怎么了?”
举着火把的赵煦嘴巴在一张一合,但他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耳朵里持续着“嗡……轰……”的响声,不绝于耳。
长贵指了指耳朵,摇了摇手。
李昱白摸了摸自己耳朵,摸到了一手的血,不由得心中急怒,终于吐出一口血来。
赵煦一脸急切,张嘴问长贵什么,但他依旧听不见。
于是他再度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他们从地道里出来了,已经身处密林中。
入目便是星空璀璨,银河烂漫。
远眺便可看见大相国寺的藏经塔,这是大相国寺的后山,离繁塔和莘园都不远。
自己被长贵背着在山林中穿行,赵煦拎着衣角跟在身后,嘴巴在动个不停。
自己还是听不见。
想必是在爆炸中伤了耳朵,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好起来。
但他想明白了很多事,太庙里的事。
小七妹说润王反,只怕是真的。
太庙里除了小七妹,其余的骚乱、谋杀、刺杀,只怕都是润王所为。
他在长贵肩头拍了拍,示意停下来,他有话说。
长贵依言放下他。虽然他听不见自己的话,但他还是能说话:“官家是不是动用了圣地的秘道?”
赵煦嘴巴动了,李昱白认真的去辨认他的唇形,依稀看到了“火太大没法出去只能走密道”。
李昱白说:“润王想找到的,就是太宗皇帝留下来的圣地。”
太宗留有圣地,据说密道入口在太庙,三百年来世代都有瞎眼太监看守,由历任皇帝临死前对下一任继位者口耳相传,圣地入口的机关口诀与密钥全天下只有一个人知道。
据说,兵变后立朝时,太宗皇帝勒令周朝恭帝改名为柴宗训,封为郑王,周长公主封柴郡王。
郑王突然暴毙,五个儿子陆续死于非命,前周王朝的内库财宝竟不翼而飞。
而太宗的圣地里,就是这周氏一国之宝。
太宗征用了大批民间奇能巧匠,花了十年时间修建,在建成后又坑杀了所有匠人。
从此,这一国之宝,便只有皇帝一人知晓。
“润王趁天狗吞日之时在太庙四处点火,除了制造混乱趁势除去朝堂政敌外,还为了确认瞎眼太监的存在。”
“后殿起火,是为了制造险情,让官家你为了求生而暴露密道的位置。”
赵煦点头,看嘴型说的是“我也猜到了,但保命要紧”。
“只怕这密林中有润王的埋伏,大相国寺更会早有安排,”李昱白说,“国师见太庙接连起火,一定会让武僧前去查探,寺里想必也武力空虚。官家不能盲目现身。”
“对,”赵煦嘟囔着:“我拉屎的时候都比现在人多,所以现在还得去搬救兵,大相国寺还有武僧和禁卫军驻兵。”
李昱白:“官家先别急着现身,由下臣先去大相国寺里求援,以防润王在大相国寺里外有埋伏。”
又对长贵说:“保护好官家。”
他虽然听不见,但能看到长贵重重点头。
“若两须臾的时间,我还没回来,长贵你带官家去莘园找福伯,切记不要先回城。”
待赵煦藏好后,李昱白整理了自己的衣裳,根据天上星星的位置辨认了方向,在密林中找去了大相国寺。
一路走得艰辛。
耳朵听不见,眼睛也没有更灵敏,一路跌跌撞撞地靠近大相国寺的后门。
树影在夜风中婆娑如鬼祟的贼人。
贼人出现得快捷而突兀,有人从背后袭击,一举将已经听不见的李昱白抓了起来。
他被人蒙着口鼻带到了相国寺后的护国铁塔里。
这里藏着十来个人,带着武器,黑巾遮面。
“李大人,又见面了。”坐着的人故意慢条斯理地吩咐,“来人,请李大人上坐。”
正是被抓数次又被劫走的于管事。
李昱白被人拎着扔在他面前。
“短短几日,李大人风采依旧。”
于管事捂着胸口,微咳两声,却支撑着站起身走过来,故意俯视李昱白。
“当日的言辞犹在耳边,今日某还想再问问大人,那日某说的话现在还作数,李大人愿意与某合作吗?”
“你配吗?”李昱白坐在地上抬头紧盯他的唇形,没有特意起身,只轻描淡写的回他,“你的主子知道他养的狗这么聒噪吗?”
“李大人这是在故意惹怒某,”于管事站直身体,“说明赵煦就在这附近了。”
“不如你们散开去找找,”李昱白其实只读出了几个字,但他笑着点头,“一定不会叫你们失望的。”
于管事顿时多疑了:“莫非就在这里?”
李昱白还是笑着点头:“你说的也对,栈道要修,陈仓也要度。”
于管事上下打量着他,沉着脸坐回椅子里,打量着茫茫树林,又起身眺望太庙方向,终于下定决心:“就在这附近找。”
他的人不多,分散走远就怕被调虎离山落进别人陷阱里去。
见李昱白盯牢了自己,脸上还露出个转瞬即逝的笑,登时又起疑了。
“杀了他。”他说,“免得坏了主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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