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去了一月有余,王凯之父自是担心不已,随后独自前往卤城,到杨光府上查看。
可,王父却被杨光的管家告知,他的夫人,胡氏已经在半月前就离开了杨府,回去了。
这一下,可把王父给吓到了,连忙转身四处打听胡氏的下落,他还以为胡氏在返家途中遭到了什么不测。
多方打听之下,渺无音信,王父心灰意冷之余,只好返回了夹村,照顾家中老小。
夹村中一位常去卤城贩卖山货的村民不忍心,向王父讲了杨光的毛病,原来不止胡氏一人着了道,这卤城境内,已经有数名美貌妇人进了杨府后就渺无音讯,从此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而这杨光也会做人,给那些人家中都送去了钱财,美名其曰,他们的妻子不见了,这些钱是他杨光的一点补偿与心意。
期间,杨府管家都会有意无意的提出,让这些人家别闹事,也别声张。一辈子苦哈哈惯了的百姓哪敢与官府做对啊,即便是听出了杨府管家的弦外之音,他们也不敢得罪人家,最后也都是不了了之。
王父起初还不信,可第二天,杨府管家果真来到了他家,还奉上了一千贯大钱作为补偿,交谈之间,也是有意无意的提醒王父别闹事,也别声张,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王父哪受得了这个气,当场就扬言要去杨府接回自己的媳妇,拒绝了杨管家的钱财后,把其赶了出去。
可哪成想,这杨管家也是心黑毒辣之辈,第三天就带着一群衙役前来夹村,见到王父时,不由分说,上前就是一顿毒打,愣是把王父给打得遍体鳞伤,临走时,杨管家还不忘告诉前来围观的村民,言,王父偷窃县尊,杨光的东西,现在还要押送回去审问。
夹村不过数十户人家,家家沾亲带故,自然不愿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纷纷围住杨管家,不让他把王父带走。
看着群情激愤的夹村百姓,杨管家不敢发作,只能带着人离开了。
第四天,杨管家这次则是直接带着一千名治安军的士卒前来,那领军之人一上来就问夹村的村民是不是昨日闹事,围了杨管家。
憨厚的村民哪知这是计策,当场就承认了,这下可好,那领军之人直接没收了每家的一亩土地,以作惩诫,扬言,若有人再犯,则没收所有土地。
见被没收了土地,村民们也不敢惹事了。自古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是这些穷困潦倒,刚经历过战乱的百姓。他们深知土地的来之不易,自然极为珍稀,也就开始沉默了下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王老爷子在村中的威望越来越低,最后,总有心理不平衡的百姓开始说三道四。起初,王家人也是忍气吞声,可王家人的沉默让村民们更是肆无忌惮。
既然惹不起那些官老爷,那让他们说说王家人,以便发泄发泄心中的不满,就变得有那么些‘理所应当’了。
王家的事让村民们背了无名之锅,王老爷子也是心怀愧疚,吩咐王家人不得回嘴,这下倒好,正所谓人言可畏,性如烈火的王父就这样怒火攻心,被活生生的气死了。
王老爷子小时候在地主家里做过事,自幼跟着地主家的孩子也是读过一些书,膝下只有王父一子,对子女的教导也算严苛,王父膝下又育有四子一女,大儿子就是这王凯,因家境贫寒,从小就被卖到马家做奴仆;二儿子王选,性格与王父一样,急如烈火,加之跟着王老爷子读过几天书,比别人更明白事理,自从父亲被气死后,他就四处告状,企图能上达天听,一走就是数月,从此渺无音讯;大女儿王小妹,容貌继承了胡氏,虽不是闭月羞花之貌,但也算得上小家碧玉之姿,在王父气死,王选出走告状后,就被杨光的儿子,杨霸道给强娶,做了他的第十三房小妾。
王老爷子带着两个半大孩子,又岂会是杨家的对手,自然是忍气吞声,委曲求。
而那杨光也会做人,他只针对自己迫害的那家,在卤城其他百姓的眼中还是那青天大老爷的高大形象。
就连浩周等人也未曾发现其中端倪,至于谛听营,他们走访了大部分寻常百姓家,得到的结果也是杨光的政绩不错,在这样的情况下,谁又会真的去纠结那区区一二十家百姓的‘说辞’?
发生在王家身上的惨剧就好像是汪洋大海中的一滴水珠,是那么的渺小,倔强的翻了个身后,就被无情的海水给淹没其中。
当事人选择了沉默,最终在这样或那样的情况下,终究还是酿成了悲剧。
王凯深受杨家军的新式教育熏陶,自然知道这是违法乱纪的行为,只见他义愤填膺的说道:“怎么不报官?雁门太守浩周刚正严明,浩大人若是知晓此事,定会为我家做主。”
“唉……”
这时,一道深深的叹息声从院外响起,众人抬头看去,只见王老爷子提着一壶老酒,背着双手从院外走了进来。
王凯连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王老爷子跟前,不解的问道:“爷爷,你们怎么不报官?浩太守定会为我家做主啊!”
王老爷子满脸苦涩,叹息道:“自古官官相护,他又怎会真的为我家做主?况且,那杨光在卤城的名声并不差,即便是浩太守愿意为民请命,也苦无证据啊!”
王凯闻言大急,急声劝道:“爷爷,父亲被活活气死,母亲与二弟下落不明,大妹也被杨光之子强娶,杨光如此行径,与那土豪劣绅何异?我主素来主张民风自由,最恶这种事情的发生,此事若上报,主公定会为我等主持公道。”
听了王凯的话后,王老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只见他拉着王凯的手,焦急地问道:“孩子,杨骠骑真的能为我家主持公道?此事可是涉及到我夹村数十户百姓的身家性命啊,我王氏一族为求公道,死则死已,但其他乡亲们却是无辜的啊,我们可不能害了人家一次后,再害第二次,毕竟谁家也不容易,那些田地更是得来不易。”
显然,王老爷子一直心怀愧疚,把乡亲们失去土地的事情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始终认为是他们王家人亏欠了乡亲们。
王凯一脸认真,点头回道:“爷爷放心,我这就去郡守府告状,浩太守定能为我们做主。”
这时,一道不切适宜的声音突然在院外响起,“我道是谁呢,这般大言不惭,原来还是位当兵的。”
众人闻声后,抬头望去,只见一位锦衣华服的青年正站在院外,此人消瘦如柴,一双三角眼透露着阴冷,此时他满脸阴霾,那模样一看就会让人想到‘坏人’这个词汇。
这青年身旁还跟着数名家仆打扮的下人,其中还有一二个在夹村从小游手好闲的痞子。
杨家军在并州地位超然,故而大多数人都识得他们的军服,显然这位年轻人也认出来了王凯的身份。
只见他迈着八字步,一摇一晃的从院外走了进来,身旁的那些下人也是一脸的傲慢无礼,期间还踢倒了门旁的一捆木柴,嘴中骂骂咧咧的说道:“真是穷乡僻壤,一捆木柴都能捆上几道,还怕别人偷了去不成?”
王贵、王来两兄弟一见来人后,吓得躲在王老爷子的背后,而王老爷子也是一脸沉重。
王凯见状后,连忙闪身而出,把王老爷子三人护在身后,朝那青年喝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民宅?你眼中还有王法吗?”
张三、李牛二人也是快步走到王凯身旁,期间还不忘从王贵、王来兄弟手中夺过斧子、柴刀,与这群人对峙起来。
锦衣青年见到张三、李牛二人的举动后,顿时不屑的说道:“敢在本少爷面前舞刀弄枪的,还真不多。”
王凯眉头紧皱,他见这群人如此有恃无恐,加上王老爷子等人的反应后,心中也对这锦衣青年的身份猜出了大概,只见他喝道:“大胆,此处是我家,你们赶紧离开,如若不然,定把尔等扭送官府,治你们个擅闯民宅之罪。”
锦衣青年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只见他夸张的大笑了数声,瞥了眼王凯肩头上的军衔后,嘲弄的说道:“区区一个三级士兵,也敢如此大言不惭,小爷我回自己的家,碍着你什么事了?”
王凯闻言一愣,心中对此人的身份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只见他皱眉说道:“你就是杨霸道不成?”
杨霸道伸手打了个响指,便有一名仆人抬着一张竹椅放着他的身后,杨霸道顺势坐了上去,翘着二郎腿,朝王凯嘿嘿笑道:“既然猜出了我是谁,还不快给本少请安,然后跪下给本少赔个不是,从本少爷的胯下钻过去,兴许本少一高兴,就饶了你们这次也说不定。”
原来这人就是那王贵口中的杨霸道,当真是人如其名,霸道异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