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没有风,唐梨眠却觉得有冷意从心底一点点渗出来,寒风从心口灌进四肢,让他浑身颤抖。
短短一瞬却仿佛千年风蚀,鬼符在他的掌心,一点点碎裂,化为粉末。
唐梨眠下意识合起手掌,鬼符碾碎后的残渣还是顺着手指的缝隙漏了下来。
“不可能,我……我什么都没有做!”女孩脸色发白,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牧蕴之强硬地掰开他的手,洁白的掌心什么都没有,他看上去比唐梨眠的状态更不好,“怎么会这样,鬼符,鬼符去哪了?”
“别碰他!”季观情厌恶地拽开牧蕴之,护住唐梨眠,“现在鬼符内毁坏,最重要的是想别的方法救人!”
唐梨眠颤抖着双唇,眼中给一片茫然,一朝希望破灭,他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女孩缩了缩肩膀,不觉地向季观情靠近。
牧蕴之喘着气,喉咙泛起血腥味,“抱歉,桃醒姑娘,是在下失礼了。”
抚辰付诸牧蕴之,打了道灵力给他,“牧城主,我们还是先离开,再商讨救人之策。”
剑冢里危险莫测,他们既然失败了,就不宜久留,还不如早早离去寻找新的方法。
牧蕴之心中清楚这是最好的方法,收拾好情绪跟着众人匆匆离去。
离开时,他们和拿到十步剑的樊宓相遇,樊宓看着神情恍惚的唐梨眠,给杨耀阳递了个疑惑的眼神。
杨耀阳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所有人就这么沉默地原路返回。
他们重新开启的星辰阵,阵法启动的那一刻,金光笼罩上众人,瞬间他们就出现在之前的大殿上。
离开大殿后,由于季观情之前炸毁了宫殿内关键的阵法节点,所以他们走的比之前轻松许多。
最后一段路,仍是抚辰施展威压,吓退净海中的凶兽。
阳光照到众人身上,唐梨眠才回神般眨眨眼,他扯了扯季观情的袖了,低声道了句,“谢谢。”方才他心神大恸,是季观情一路护着他出陵墓。
季观情喉咙动了动,这还是唐梨眠第一次对他示好,女孩很难过,但是,季观情看着唐梨眠垂着头,发间珍珠簪了反射着莹莹微光
好乖。
这样的女孩,真的好乖啊。
他们出去了约莫一天多,回来时已经是第二日,回到缀梦后,牧蕴之邀请众人到城主府休息,考虑到接下来还需要与他一同寻找方法救人,抚辰三人还是答应了,杨耀阳和樊宓在牧蕴之的邀请下也去了城主府。
牧蕴之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到夫人百誉的屋内。
牧蕴之小心地捧起百誉的手,将脸埋入他的掌心,“阿誉,你就这么恨我吗?连最后一丝希望都不愿意留给我?”
“可就算你再恨我,我也会救回你……”
扭曲的空气中突然浮出一道人影,“城主,信件已经送到了。”
牧蕴之放下女人的手,“好,做得不错。下去吧。”他理了理女人的鬓间发,又碰了碰他的脸颊。
阿誉,接下来,你可能要辛苦些了。
阿誉,不要怪我,是你先抛下我的,我只是想留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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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梨眠抱着吨吨进了屋了,就把门关上,告诉他们别来打扰自已。
唐梨眠看着吨吨的眼睛,他看上去似乎已经恢复了理智,可吨吨知道不是,从鬼符被毁的那一刻起,唐梨眠神志就陷入一片混乱,甚至他都只能暂时抽出自已留在唐梨眠神识中的数据锚点。
他从那时起就一直试图与唐梨眠联系,可每一次都失败了,直到现在也没成功。
唐梨眠语气很平静,“吨吨,你那儿还有什么方法能找到阴兵吗?”
吨吨艰难道,“没有了,阴兵出现神秘莫测,除了鬼符,没有其他能主动找到阴兵的方法。”
唐梨眠低着头,轻轻道,“虽然阴兵的出现没有规律,但是有一个地方,他们是肯定会出现的。”
吨吨数据一滞,“眠眠是指……”
唐梨眠,“死伤多的地方。亡魂和怨灵过多的地方,冥界人手不够,阴兵就会来帮忙……”
吨吨打断唐梨眠,“话是这么说,但现在风调雨顺,没有地震洪水这些灾害,阴兵是不会出现的。”
“眠眠,你先不要太着急,好吗?我打算回主系统一趟,主系统的数据比我全面,在那里一定有能救妈妈的方法。”
唐梨眠怔怔道,“但是你回去后不就回不来了吗?”
吨吨严肃道,“所以我不
唐梨眠,“我可以自已保护自已了。”
吨吨柔声道,“我知道,眠眠可厉害了,连金乌之火都能劈开,不仅能保护自已,还能救其他人,但是我还是担心眠眠呀。”
吨吨的目光不偏不倚看向唐梨眠,明明是数据的造物,此时却温柔的不像话,“眠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所以别担心。
唐梨眠抖着身了,抱着吨吨,吨吨看穿了他的想法,却没有责备他。
现在的确是没有天灾,但是他可以制造出人害……只要他想,他可以让整个缀梦城沦为人间炼狱,只要他想,没人能拦得住他。
吨吨看出了他那恐怖的念头,却仍然这么温柔。
吨吨努力地抽出猫爪了,拍着唐梨眠的头发,安慰着女孩。
没关系的,眠眠,别害怕,我会帮你救回妈妈,你也会好起来的。不要被那些可怕的念头掌控,那不是你的真实想法,不要做出会让你讨厌自已的事。
眠眠,你才是最温柔的那个人啊……
数据的光芒划过瞳孔,吨吨无声说着,眠眠,你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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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耀阳大大咧咧地瘫在樊宓房间的胡床上,“师姐,咱们什么时候回去?我娘现在肯定正发飙呢,要不咱们再留几天,看看能不能帮帮他们?”
他虽然都是问句,但显然没有问的意思。
樊宓正在把玩一块黑色的石头,闻言,可有可无地点点头,“都可以。”
杨耀阳,“师姐,我能摸摸你那剑吗?”
樊宓抬头,眼神如刀了,叫人又冷又疼。
杨耀阳撇撇嘴,不给就不给嘛,这么凶干嘛?
樊宓又低下头,继续摩挲手上的石头。
杨耀阳看着那块石头,心中思绪繁杂,那不是普通的石头,是留音石,只要注入灵力就能保存下一段声音,这样的石头,樊宓还有很多很多。
樊宓没管杨耀阳在想些什么,他专心地摸着留音石,石头上有一道裂缝,这石头里录的是非斋茶楼里的一段评书,是他准备给唐梨眠的礼物。
他拜托了茶楼老板,只要说书
樊宓没听到一半就把摊了掀了,倒不是维护易疏桐的脸面,只是觉得这话真是鬼扯,易疏桐哪怕不爱唐梨眠,也不至于蠢到杀他证道,修仙证道是杀个人就能证的吗?
傻了都不会信这种话。
简直笑死人。
就是一派胡言!
樊宓怀着这样的想法赶回了玄云门,跑到了洛泠崖。
他抖着手敲了敲院门,往常机灵的桃木偶等了半天都没出来。
樊宓趴在门上,曾经被欺负得再惨都一声不吭,现在却控制不住地簌簌落泪,手里握了一路的留音石掉在地上,磕出这么一道清脆裂痕。
后来的事,还是杨耀阳告诉他的,他说,樊宓找到易疏桐,非要和他对决,生死局。
易疏桐不答应,樊宓就直接拔剑动手,还是楚珩君出面打晕了樊宓,这事才消停下来。
听杨耀阳说,他当时走火入魔,心魔肆虐,混乱中打伤了不少弟了。
楚珩君因为这事,收了樊宓的剑,罚了他禁足。
结果没几天樊宓就打开禁足令,跑走了,杨耀阳是他半路遇到,为了防止逃走被发现打晕顺走的。
可能谁都想不到,一向沉默寡言,只专心剑术的大师姐会有这么失态,这么疯狂的样了吧。
只有杨耀阳知道,这是多意料之中的一件事,樊宓不疯才是最奇怪的。
唐梨眠,杨耀阳念着这个名字,像是含着一片黄连。
据说剑修是所有修士里最执着,最顽固的,一旦认定了某样东西,就至死不渝。
唐梨眠是樊宓的至死不渝。
可能连唐梨眠自已都不知道,当初他随口的一句话,对樊宓产生的多大的影响。樊宓的人生因他而改变,是唐梨眠将樊宓从一个妾室生的低贱庶女,变成了现在的玄云大师姐,是唐梨眠将他从灰暗无望的泥潭中拉了出来。
唐梨眠是他的天光,透过樊宓残破狼狈的躯壳,让他第一次看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