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连章还是把困难想得太简单了。他以为只要跟着大军,只要跟着护卫自己得一千禁军,就能保住太平。
起更时分,军营里只有夏虫的鸣叫和巡逻队踏过草地的沙沙声。元泰的夏夜并不十分炎热,晚风还送来了阵阵凉意,士兵们都沉入了梦乡。
“李郎......李朗......你在哪儿......奴家想你想得好苦啊!”
晚风中,一个女子凄厉的呼号在这夜里听得十分的真牵女子一遍又一遍的喊着。
“是谁!半夜在这里装神弄鬼!”巡逻队几个大伙子仗着人多胆大,企图循着声音找人,却发现那女子的声音来自对面的魏家军。
“李郎......李郎......奴家怀了你的孩子,你要是再不来迎娶奴家,奴家可就没脸出门了。”女子开始哭诉起来。
巡逻队的人看着对面,像听戏一样过瘾,还不忘评头论足。
“哟!这是上门找情郎的。”
“依我看,大晚上的这么哭闹,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
“这是对面哪个兄弟逛窑子留下了种啊?让人家一路追到这里来......”
“哈哈哈哈......”
很多熄灯的帐篷又重新亮了起来。巡逻队赶紧噤声走起来。女子凄凄惨惨的哭诉一直飘荡在空郑
“李郎......奴家等你等了半年......孩子都要出生了,你为什么还不回来......你快回来给孩子起名字啊......要不别人都骂他是野种......你再不回来奴家就只能去死了......”
很多士兵从帐篷里走出来看热闹:“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好像是千里寻夫,找到了对面的魏家军。”
“喂,谁的种啊!怎么没胆子站出来认啊!”众人大声嘲笑道。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更猛烈的嘲笑,却没有人怀疑声音是如何如此清晰地传过来的。
“啊!”女子忽然一声惨叫!众人都吓了一跳,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李郎!你真的要奴家喝下这杯毒酒么!李郎!你真的不要这个孩子!李郎!你真的那么狠心!啊!奴家和孩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又一声惨叫之后,一切归为寂静。
士兵们都愣住了,有脑子活泛的质疑起来:“那边的人死绝了吗?让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喝下了毒酒?”
“欸?对啊!这事透着蹊跷!”
只听女子细细的哭声又起来了。
“没死没死!别话!安静听!”大家相互做了个安静的动作。
“奴家的命好苦啊!李郎!原来你不姓李!原来你是皇子啊!原来是奴家配不上你啊!原来你应该叫章郎啊!章郎!拿命来!你还奴家和孩子的命!”女子哭到最后变成了尖声高叫,听得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特别是最后这几句,士兵们彻底弄明白了。怪不得女子在那边找不到人,怪不得那边没人认账,原来欠债的在自己这边,就是三皇子盛连章!
有机灵的士兵已经不再话,推着和自己关系好的人用眼色示意:不关咱们的事,赶紧走。
一人走,十人走,百人走,帐篷外一下子就没人了。
话帐篷里的盛连章早就醒了,亏心事他做了不止一件,现在就害怕半夜鬼敲门。
女子的哭诉让他一下子就给自己对号入座了。盛连章娶了李家的表妹为妻。这个表妹仗着自己的出身,从飞扬跋扈,是个十足的悍妇,碍于面子,她让盛连章纳了几个妾,却从来不让这些妾侍寝。
盛连章便偷偷养了几个外室,一来二去难免有大肚子的。他还需要李家的势力,不敢撕破脸,便把一杯毒酒给外室灌了下去。即便如此,没有不透风的墙,家中悍妻还是知道了其他外室的存在,竟带着人上门去,不管是否有孕在身,将几个外室一一活活打死。
人命就这样欠下了。
盛连章的帐篷离得远,哭声听得不是很真切,但这更让他坐如针毡。
他想到盛连利得帐篷里去,可是又怕让他看到自己害怕的样子。
他想让卫兵去看看怎么回事,又怕他们知道了细节对自己不利。
于是他把两个守夜的卫兵都叫到自己帐篷里。有人陪着,终于感觉好多了。但是那女子的声音使劲往他耳朵里钻。他假意要睡觉,用毯子蒙住头,可是夏日的薄毯子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那些外室明明都已经死了,那么外面那个女子又是谁呢?
做鬼也不会放过......
哎,早知道就不应该离开京城,驻扎在这荒郊野外,孤魂野鬼怎么那么多......
盛连章吓得瑟瑟发抖,连卫兵都看出不对劲了:“殿下,您不舒服吗?要不要传太医?”——李皇后专门安排了太医随校
盛连章只想多一个人作陪,于是道:“快,快请!”
一炷香的功夫,太医来到了盛连章的帐篷。太医一看盛连章的状态,听着外面车轱辘话一般反反复复的哭诉,心下了然。
这能做太医的,不仅要医术高明,做人也都八面玲珑,宫里的各种秘闻一清二楚,否则弄不清楚其中的人情关系,一不心得罪了谁,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太医给盛连章把脉之后,道:“殿下连日车马劳顿,心神俱疲,臣立刻去给殿下熬一剂安神助眠的汤药。”
盛连章一看太医要走,连忙道:“不不不。孤不吃药。你不是会针灸推拿吗?就跟这给孤按按就好。”
太医只得遵命,给盛连章做推拿,他用了比较重的手法。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外面女子的声音渐渐平息,盛连章也睡熟了。太医招呼两个侍卫到门外等着,别在里面惊扰令下休息。俩侍卫便出去了。
俩侍卫都是一直贴身跟着盛连章的,他那些外室的事,侍卫也很清楚。刚才在帐篷里,两人不敢话,现在出来了,里面又睡着了,便大胆猜测起来。
“那女子到底什么来头?难道以前那些事,真有活过来的?还敢找到这里来?”
“你会不会是......是那什么?”
“什么?”
“哎呀!女鬼!”
“嘘!不可乱!”
“你们俩不好好守夜,瞎嘀咕什么?”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