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兴这段时间也是很忙。
他两个月前对工部的管事上司说,自己以后还是想考科举,多花些时间在家看书备考,希望少派他的活儿,他的薪水也可以分给帮自己干活的同僚。
看在银子的份上,没人跟他计较这事的真假。他隔三差五去工部应个卯,干些零七八碎的杂活儿让人觉得他还是在岗的,人还挺勤快的。
于是浩兴每天还是到时间就出门,只不过去的是茂昌隆绸庄。老板徐坤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微胖的身材,单眼皮,小眼睛,却是个明察秋毫的狠角色,他只要一摸一看就知道一匹丝绸好不好,能卖出多少价钱。
浩兴心里暗暗惊叹,思忖着什么时候才能学得这一手绝活儿。徐坤却拿了几十块颜色、纹路、花样不同的丝绸帕子给他,叫他天天摸,要求他摸到闭着眼也能分辨得出来。
浩兴是在半个月之后达到要求的,随便拿过一块帕子,他就能说出质地、产地、织法和价格。
丝绸上往往还有刺绣,徐坤还要求浩兴能够分辨不同的刺绣手法、针法以及绣品的优劣。
“识货”还好说,终究就是这几十种。识人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徐坤让他先坐在店铺不起眼的角落里,来了客人,他要立刻判断出来人家境富裕情况,谋生的行业,有没有可能卖货,从衣帽服饰、言谈举止中判断其各种隐藏信息。
“你的货一般都买给什么人,你心里要有数。进来的这个人是不是合你心里的数,你要有决断。”徐坤对浩兴说。“如果不像买货的人,那么你要有足够的警觉。他是什么人,他来干什么?”
浩兴默默的记下了徐坤的指点,客人一进门,他便开始留心了。
这天进门的是一对母女俩。母亲的首饰是一根玉簪,女儿的首饰只有发簪和步摇,二人都是丝绸襦裙装扮,裙摆的刺绣手工只能说一般。浩兴判断这只是小户人家的母女,最多会买一身衣服的料子,说不定还不会买。
店里的伙计正在给母女俩推销绸缎,脸上堆满了笑容。
徐坤坐在掌柜的位置上说了一句:“欢迎光临!”便没有再多说话。
母女俩果然只是逛一逛,随便看了看便走了。
浩兴说出了自己对母女二人的看法。
徐坤点头说:“这两位是老顾客,常来,但是不常买东西。”
浩兴问:“那对待这样的顾客需要更殷勤吗?还是......”
徐坤说:“足够就是好。她们经常来,买不买其实更多的取决于她的需要,你再殷勤,她们顶多也就买一块帕子,这是因为她们的银子有限。而且买完了帕子之后,还觉得这是照顾你的面子买的,她自己并没有因为花这个钱而开心。下次她走过大门外,想到这次不愉快的买帕子经历,她连门都不进来了。”
浩兴似懂非懂,又问:“那如何才能叫足够?”
徐坤神秘的一笑,答非所问:“那就得靠你自己多和人打交道,多体会了。比如我觉得我说欢迎光临四个字就足够了,但是如果换了你在这里怎么着也得介绍一两匹新品,才能叫够了。”
浩兴恍然大悟,重重的点点了头。
这待人处世的学问确实是需要自己亲身体验的。
浩兴在女红这方面真的是个外行,自从上心之后,回到家里就格外关注媳妇蒋氏的绣活。
一开始他什么也不懂,什么都要问,蒋氏耐着性子回答他,末了还奇怪的问他一句:“你又不绣花,问这些做什么?”
浩兴只能说:“看你绣了那么多东西了,随便问问。”
谁知不久之后,浩兴居然能够说出非常内行的话:“这金鱼的鱼尾,用线还要更细一些,最好劈丝成八份。你的排针还要再虚一些,这样才能让人觉得鱼尾薄而透明,有在水中游动的感觉。”
他还说:“猫要绣得好,要根据毛和丝线的变化绣出毛茸茸的感觉。否则线太粗了就像针扎一样看着不舒服。”
蒋氏十分疑惑丈夫怎么会懂得这么多,府里的人绣工都一般,那么能让他如此增长见识的,只能是外面的人了......
一想到丈夫在外面认识了一个绣活好的女人,蒋氏就心里打鼓了。
虽说自己确实为甄家生了长孙逸云,可是逸云都五岁了,自己的肚子一直没有老二的动静。
在达州的时候就看过大夫,说她是生逸云时受了寒气,不易再孕。到了京城,又找大夫看了,还是说要注意调理,她年轻,还有机会......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如果丈夫还想多要几个孩子,等不及自己这边的机会了,选择在外面开枝散叶,那可就糟糕了!
偏偏浩雄媳妇阮氏这时候传出了怀孕的消息。老爷夫人对于这个即将到来的第三代都非常期待。
如果阮氏生的是男孩,那就意味着二房也有了儿子,以后各方面都会硬气很多。
不过逸云是长子长孙这一点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要是再有一个孩子就好了。
蒋氏想来想去觉得先问问甄真比较好,毕竟她和浩兴的兄妹关系很铁。
于是她趁着午后,估计老夫人已经午休了,借着找甄真帮算账的由头,来到了甄真屋里。
也就一炷香的工夫,甄真就算完了账,看着嫂子面带愁云,欲言又止的样子,甄真便把红云支了出去,问:“嫂子,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一家人不要客气。”
蒋氏看屋里就只有两个人了,便开了口:“妹妹,有一件事,我也不知道找谁商量合适,就想来问问你。你觉得有没有必要给你大哥纳妾?”
甄真听到这样的话从嫂子的嘴里说出来,真是太吃惊了,如果是老夫人说她还能理解,一是心疼儿子,二是追求多子多福。可是嫂子说这话,难道是要把自己老公推给别人吗?
她疑惑的问:“嫂子,你为什么怎么想?是大哥的意思?”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想的。”
甄真脑子里瞬间反应过来,嫂子这是一种反向形成吧?明明心里不想要,嘴里却说的是要。
嫂子是怕如果反对大哥纳妾,她要背负“妒妇”的名声。干脆显得“大肚”一些把话反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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