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
黎姝君本处在一片混沌之中。
身边围绕着无数的黑雾,让她怎么也辨别不了方向。
迷雾之中,突然出现一阵轻快温暖的喊声。
喊的是两个字:四姐。
是小何!
是她的小老七啊!
大梦初醒,惊出了一身冷汗。
还好,那吓人的黑雾是梦。
黎姝君缓了缓手脚,睁了睁眼,扶着床榻起身,又坐了下来。
他看见何汝阳还有几分虚弱的小模样,他平时都以贴身护卫的身份在自己的身边,这孩子从小武艺高强,若是一对一对敌,有时候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从没受过什么重伤,这下如若不是有秦凌和容宣的奇怪药物,是不是她就会失去何汝阳了?
黎姝君的心一下子变得酸涩,像吃了苦果。
但她性子硬,不肯说软话,反而撂下脸子:“小七,谁教你这么做的,我不是从小就告诉你,不管什么事你都得以自己的命为先!你都忘的干净了?”
黎姝君正发泄着自己心底里的着一股无名火。
此刻,一个毛茸茸的脑瓜儿就钻进了怀里,绒绒的碎发顶在自己的脖颈,让嘴硬心软的她一下子什么怨气都没有了。
她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何汝阳。
这种事,她本以为只有黎知寒才会做。
但现在,何汝阳也做了,这才发现原来他这样做更让自己动容。
怀里的人委委屈屈的,声音有点哑,也不知道是不是烟雾给他呛得。
一想到这,黎姝君的心都快碎了。
“四姐……对不起,我只想着不能给你丢人。四姐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黎姝君在心底里叹了一声,他这样可怜,从小就没了所有的亲人,其他兄弟又觉得他年纪小最好骗,总是欺负他多干些活。
他从小就经常气鼓鼓的,然后憋憋屈屈的又嘴笨不会撒娇。
黎姝君揉了揉他的头:“好了,好了,我会救你的,不怕了。”
“王爷!朝堂上出事了,是秦氏的人逼迫陛下做决断,陛下正拖着,让属下来寻您!”屋外,暗卫前来,语气虽有些急迫,但声音却不大不小刚刚好传入了黎姝君的耳朵里。
好,就怕秦氏不来呢!
“小七,有些事我要去处理,你好好休息。”
黎姝君没管何汝阳那不舍的眼神,匆匆转身出去,甚至来不及梳妆。
她终究是觉得自己太对不起秦凌。
如果能让他早点被救出来,总好过在诏狱里再待一两日。
黎姝君脚步飞快,踏过飞檐砖瓦,越过院墙,没过片刻就赶到大殿之外。
殿前广场上,似乎有几道人影。
黎姝君平复了呼吸,来到近前,才发现是几个御前侍卫看管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浑身尽是血,支撑不住已然倒在了那里,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扶他一把。
还真是可怜。
黎姝君这样想着,皱着眉路过的一瞬间还是停了脚步。
“参见摄政王。”
三两侍卫异口同声。
同时,地上蓬头垢面异常凄惨的人忽然挣扎着非要起身一般。
但侍卫并没阻拦,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觉得这个人根本没力气闹到黎姝君的身前。
那人咿咿呀呀的拖行了几步的距离,地面上甚至能看见血痕。
他可有冤情?
这让她直接想到了秦凌,此刻心里变得酸涩难忍。
但她还是没把眼前这个这么凄惨没人样的人和秦凌联系到一起。
不可能是秦凌的,她留下人保护他了。
嗯,她还是不要惹是生非了。
黎姝君想到这里,停住的脚步准备抬起离去。
但地上的人急了,拖着千疮百孔的身子,猛地爬了过来。
他没说话,但手腕死死地扣住了黎姝君的脚踝。
仅仅一瞬,他又脱力松手。
黎姝君彻底停下步子,低下头,一抹抹刺痛双眼的红扎入眼睛里。
那一抹鲜艳的红,是黎姝君昨日绑在额头上的红色桃花结绑额!
他是秦凌!
这个惨的让人可怜的人竟然是秦凌!
可是怎么会这样?
黎姝君再不顾任何,她赶忙蹲下身子,此刻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敢抱他……
薄薄的衣衫凌乱,早就被血染透了,比昨天见他的时候伤多了一倍不止。
而且看起来根本就不是典狱长的手笔。
“是秦家的人?”
秦凌艰难摇头。
他的下巴上为何有许多干涸的血留下的痕迹?
“别……管我。”他张口说话,声音难以辨认,随着他舌头搅动发出声音,竟然还有新鲜的血顺着嘴角流出来!
黎姝君的眼睛一瞬间就模糊了,秦家滥用私刑,凭什么!
她还没死呢!
秦凌已经是她的人了,她们是怎么敢的!
“等着我。”黎姝君言语冷冽,轻轻用指腹在秦凌的下颌上触了触,但她不敢用力,就像是在对待一样易碎的稀世珍宝。
他的皮肤滚热,很烫,烫的黎姝君指腹像是被他啄了一口似的。
在此留恋并无意义,黎姝君就像是一个冷情冷性的人一般,抛下了秦凌这个王侧夫直接踏步离去。
留下几个护卫同僚看着可怜的秦氏父子就这样像是被丢弃的敝履一样留在了这里。
经过台阶向上,朝堂上左右站立的这些人渐渐的出现在了黎姝君的眼前。
而正中跪着的母女两个,正是秦氏夫人和秦紫榕。
“陛下……我秦氏真的是冤枉的,哥哥在外面做的那些事情,我们毫不知情啊……况且,若是按照我父亲他那个养在外面的情人所言,这个哥哥,分明就是个假的,根本不是母亲的亲生儿子啊,陛下明察,我秦氏的清名可不能就这么被毁了。”秦紫榕那是句句想要泣下血泪一样,头磕的砰砰响,抬起头来额头一片血红,更是显得楚楚可怜。
“陛下……此事可要从长计议,秦氏祖母可是三朝廷重臣,虽说病故多年但……”
提起秦氏,那文丞相老头子好像找到了浑水摸鱼的乐子,赶紧出来插言刁难黎知寒。
黎知寒是个穿越来的,他打哪儿能知道两朝之前的事情啊。
黎姝君踏入殿中,刚好看到了这么一幕,黎知寒被人为难的架在火上烤。
少年与自己对视一眼,这一下,就像是看到了救世主一般。
他的眼睛都忽然变得明亮。
“姐……摄政王!你来的正好!”
黎知寒一拍大腿,差点惊喜的跳起来。
他好像知道这样的行为不好,于是直了直身板,坐的挺拔了些。
“趁着本王不在,都来刁难陛下?”
黎姝君走过秦家母女身边,一步都没有停留,径直来到了堂上,和黎知寒并排坐在了宽大的龙椅上,一一扫视过底下的臣子,攥过了黎知寒轻轻勾过来的小手将他安抚。
“说罢,这些日子一个个都闹了什么幺蛾子?一件一件说来听听。”
黎姝君有点怀疑是自己气场太强了?
怎么一个两个都低下头装哑巴了?
刚刚折磨黎知寒的厉害劲头都去哪了啊。
于是她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唯一一个愿意跟她对视的容宣身上。
黎姝君向他眨了眨眼睛,对他扬起了眉:“容王爷,你可有什么大事禀告?”
她能够注意到容宣那本来有几分笑意的脸上忽然就垮了下来,他好像对自己被突如其来的点名很不爽啊。
但这可没办法,谁叫黎姝君就跟他最熟悉了呢。
容宣狠狠地瞟了她一眼:“摄政王殿下,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的家事吧。”
“哦……好吧。”黎姝君清了清嗓子,将目光洒在秦氏母女的身上。
她恨,她怨,恨不得能够用自己的目光生吞活剥了这两个女人。
同样都是女子,为何下面跪着的两个如此阴狠狡诈,如此卑劣自私!
哦,也对。
黎姝君翘起二郎腿。
忽然落在她们二人身上的目光轻快了一些。
她想的明白了。
就算都是女子,她们跟自己也是全然不同的,否则又怎么会自己坐在高堂明镜之地,而下面那两个却只能像肮脏的臭虫匍匐!
贱人,总是能千方百计的将自己的牌打烂。
“摄政王殿下明察!秦凌已经签下认罪书承认累累罪行,陛下和摄政王还秦氏的清白啊!”秦氏此时从怀里拿出了一枚稍有些皱褶的认罪书信交由宫人递上来。
黎姝君接了认罪书在手,鲜红的指印刺眼,可是那文书上几滴豆大的血滴更刺眼!
黎姝君强忍着气,开始耐心扫读起文书里的内容。
大概是秦凌承认自己是外室私生子所生,是父亲的外室为了给儿子一个名正言顺的秦氏子身份,才勾引秦氏女,而后又将两个孩子替换,因此秦凌所为和秦氏毫无关系。
如今秦凌犯下罪孽谋害七公子,罄竹难书,秦氏已将秦凌父子逐出秦氏,收回秦姓,不得再以秦氏子弟自居。同时秦氏女休夫,从此生死婚嫁各不相干……
这一份认罪书,不但成了休书,也成了断绝一切关系的宣言。
秦氏的两个蠢女人,竟然以为她们此刻只要舍弃掉秦凌父子,就能够继续飞黄腾达的度过一生。
还真是可笑。
这两日黎姝君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可想想躺在外面的秦凌,她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黎姝君没理那两个人,直接对御前侍卫道:“你们去将外面的两个人带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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