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启女帝殡天,只留下年十五岁独子继承皇位。
女帝生前留下遗诏三封,其一独子继位,其二遣散后宫独留正夫殉葬,而这第三封秘密遗诏,则不知去向。
“京中来人了?可是哥哥派来的?这几年我发给哥哥的信一直都没有回复,可终于是有消息了!”
女子年二十四,一身红装劲服,上绣九爪蟒纹,是个皇亲国戚,正是如今的统领北部大军的朔月王黎姝君。
她身旁的小护卫摇摇头,那表情就像是啃一口果子结果看见了半只虫子一样。
“王爷,您也不看看这些年您都写了些什么信过去?咱们大王爷能敢回信吗?”
小护卫紧紧跟在黎姝君的身后,两个人就像往常一样嬉笑逗趣儿,但他将手中的大氅捏的死死的,好像没打算递给黎姝君似的。
黎姝君从何汝阳的手里接过外套,谁知这一下竟然没有抢过来,她心急,便斥了他一句:“何汝阳!你今天是搞什么名堂?”
“啊……王爷恕罪。”何汝阳垂下头,赶紧松了手,像是一只做错了事情的黄毛小狗狗。
黎姝君忽然反思了一下,她以前写信,不就是问了问,那个老皇帝什么时候死嘛?她真的很过分?
出了卧房,黎姝君直了直腰杆子,站在回廊下,双手掐着腰,心绪回到了过去。
黎姝君五岁就死了爹娘继承了王位,那一年哥哥黎云峥也才只有十五岁,如果没有他一手撑起朔月王的军队,怕是自己早就没命了。
“王爷,咱们大王爷是位居中宫,不是皇帝啊……您发过去的信,封封都咒陛下死,真的能到大王爷手里?”
黎姝君一听何汝阳的话不置可否。
毕竟在她看来,怕是不管自己写什么信,都很难到达黎云峥的手里,那还不如用这个机会把那老女人气死算了!
黎姝君摇摇头,这些年她装疯卖傻实在是够了,她如今就只想要哥哥回来,哪怕哥哥在自己面前娶妻生子……
黎姝君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甚至从拳头缝里渗出了血。
她这十几年,向来是有个秘密埋在心里的。
她有个不该爱的人,他叫黎云峥,这个人还是他的哥哥。
不管怎么说,他终于有消息了!
黎姝君忽然觉得这有些阴郁的天气都没有那样压抑了!
黎姝君疾步赶去前厅,那京中来客却在前厅来回踱步,长吁短叹,似乎长途跋涉开到这里,使他万分厌烦。
黎姝君兴致正盛,却没想到,京中来客却直接拿了一封信上来。
“先皇殡天,奴才是来送遗诏的,先皇对朔月王寄予厚望,一定要奴才将这封密信亲手交给朔月王。”这御前奴才面色晦暗不明,满脸的褶子里夹满了心眼儿。
原来,不是黎云峥的人……
不过那个老女人竟然还真的死了,真是大快人心!
黎姝君的嘴角压都压不下来,眉眼里的喜意,就算遮住嘴巴也能从眼神里流露出来。
接过信件,黎姝君却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老皇帝自小是京中那一支的独女,自然是从小风头无两,因此贪玩任性更是野蛮粗鄙,但黎姝君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粗鄙法!
那一张信纸展开,就写着几个大字:“你哥滋味不错,我先带走继续用了!”
就这么一瞬间,黎姝君的耳边响彻那个老女人猥琐的声音,由远及近,能穿透耳鸣和骨缝直达自个儿的脑子里,如蛆附骨。
黎姝君直接将信粗暴的攒成了一个球,正抬眼的一瞬间,却只觉得前胸后背被人狠狠地压在了一起似的,一口气也喘不上来。
“先皇还真是圣明,果然活在这世上不为杀人,只为了诛心啊哈哈哈哈哈!”京城来的送信人忽然狂笑起来,那不男不女的声音暗哑难听,却让黎姝君更加的恼火了。
“你!你!你们……”
黎姝君眼前一片模糊,只觉得气血翻涌,胸腔里就像是点燃了一团火,手指尖都有几分麻木,此时是一口红烈烈的血从口中喷出洒在了地面。
视线向下坠落,耳边似乎有小护卫的声音,但仍然是被那个送信人的声音盖着。
“将此人拿下……”黎姝君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恍惚之中,似乎又一次看到了黎云峥在自己面前。
接着,天际落下帷幕,一片漆黑化作虚无,再也没有任何的声音了。
万里之外,京郊殡宫。
男子一身素白丧服,跪坐在大行皇帝棺椁对面,这地方存着大块儿的冰块控温,男人不停的抄着经文,不经意的传来两声轻咳,落笔仍旧稳健有力。
他耳垂鼻尖冻的发红,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惹人怜惜的男子,今年已经三十四了呢?
“云峥,我来了。”
身后,来人虽然是女子装束,但声音却有几分男人气概。
“经文差人来取便是,首辅大人亲自来此,有失体统。”黎云峥没有抬头,却皱了皱眉停下了笔,一瞬间晃神心跳猛然的缩紧,笔尖浓墨垂下,乱了心思。
“云峥!先帝死了,你我大有可为,你为何还要待在这里?跟我出去吧云峥……”
首辅两步就要上前来。
谁知见到黎云峥方寸大乱,扔下了笔,猛然抬起手,示意首辅不要上前。
首辅不敢轻举妄动,但此刻显然更加担心黎云峥了。
只见黎云峥这个也算是从小习武的人忽然开始大口的憋喘,整个人比被人点穴了还要僵硬。
如此冷如冰窖的殡宫里,黎云峥几乎是一瞬间身上就爬满了细微的冷汗,他挣扎着爬起来,嘴里不停的念着:“小妹……我的小妹出事了,出事了……”
“云峥!你胡说什么,朔月王远在边疆,我从未接手过对她不利的诏书,她不会有事的!”首辅这一次再也不管许多,直接上去将有些疯癫了的黎云峥控制住。
“快,开棺!我还能救她!”
首辅听得清楚明白,黎云峥这是要开老皇帝的棺,然后救他的妹妹。
这两者,到底能有什么关系?
但首辅做事干脆利落,没问那缘由,和黎云峥一起,两掌就推开了棺盖。
黎云峥从靴筒里,取出一枚骨刀,干脆利落的找准了老皇帝的心脏,噗地一声,骨刀透过了皮肉穿刺过心脏。
骨刀不知道是黎云峥哪里搞来的东西,像是邪物一样竟然将那死了多日的老皇帝有几分发黑的血都给吸了上来!
那尸体的前胸很明显的干瘪了下去!
接着黎云峥就像是疯魔了一样,也不管那沾了老皇帝血的骨刀脏不脏,就那样徒手握了上去。
他身手极好,就那样扣上了棺盖,一跃而上,蹲伏在上面,用那沾了血的骨刀刻画起来。
血不够了,他就掀开衣袖,在自己胳膊上剜一刀……
用血与骨刀生生刻出了一道鲜红的符箓……
黎云峥大功告成,骨刀恍若飞镖一般,嗖的一声,被他抛掷,钉在了这符箓的最上头。
霎时,红光飞散,棺椁旁边一尺范围,好似升起一道红膜,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了。
黎云峥神色恍惚,但嘴角还是勾起了一抹满足的笑意。
他整个人都栽落下去,幸好被首辅稳稳接住。
首辅此刻是怒也不是,怕也不是:“黎云峥!你是打哪儿学来的这些巫蛊邪术!”
这十年来,大启严禁巫蛊佛道无人不知,黎云峥竟然在此公然行此血咒!
黎云峥:“七日……七日便好,到时找人擦去,骨刀藏在先皇身下便可。”
黎云峥信极了首辅,竟安然昏睡而去,留下了一堆烂摊子……
首辅:“黎云峥!你可真是给我惹了好大的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