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想着过些时日要伴驾出宫,又不能去国子监上学。
夏岁安深感痛心,特地一大早早起,环顾了府里的种田和养鸡大业,跑去后院找小余要了几只品质一等一的走地鸡。
晌午,她便提着鸡,造访庞太傅的府邸。
太傅府邸门口,一扇破旧的木门映在眼帘前,让夏岁安有些犹豫,怕走错了地方,她。记得太傅的月俸可不低。
庞夫人热情地将她与青蝉迎进厅内。
她身穿深蓝色麻布衣裳,衣饰虽然廉价,头上却簪着新鲜摘下的栀子花,显然是个爱美的妇人。
“二公主的大驾光临我们府邸,真是蓬荜生辉。”
夏岁安拘束地坐在小板凳上,看着眼前简陋的木桌和青蓝瓷茶壶,抬起手用手指挠了挠脸颊:“那个……我是来找庞太傅的。”
庞夫人捂嘴轻笑,如半老徐娘:“他听到我在门口喊公主殿下的名讳,去换衣了呢!他这个人啊最爱摆架子!
我去叫他一声,怎么能让公主久等呢?”
庞夫人进里屋叫了一声,庞郝学很快小跑出来,他穿着上朝时才穿的官袍,规规矩矩朝夏岁安一拜,问安。
夏岁安连忙扶起他,然后不好意思的说出自己前来的真相。
“我带了五只自家养的鸡,送给太傅你!”
“再过几天我要请很长一段时间假,你就不用再担心,我在课堂上烦你了!”
庞郝学神情严肃,老脸拉长:“公主这是贿赂老臣?”
“不不不,这是我尊老爱幼的体现。”夏岁安笑容大大的。
庞郝学算是看明白了,夏岁安如此开心的给自己送鸡,只是为接下来要脱离他的魔爪,而高兴。
“哼!你这鸡我不能收!贵为皇女却不好好学习,珍惜课堂机会,你让那些穷人家的孩子怎么办?公主知不知道,还有很多孩子都上不了学?!”
他冷呵一声,鼻子喷出热气,活像一个顽固老头。
夏岁安眼神呆滞:啊?她只是对这两天回京后,在上课时带动同学看小人书,课余时间带大家跳科目三表示愧疚而已。
她没厌学啊。
庞郝学看到她表情复杂,以为是心虚,捻了捻胡须:“公主可知道,为何太子至今还在国子监读书?”
“学习不好,咬了你的狗,或者留级了?”
“……”庞郝学气道:“是老臣向陛下申请的!如果连学习都学不好,如何管理大夏?急功近利只会功亏一篑!”
“还有二公主你,你这五只鸡我不接受,也不需要,如果公主真的想给,不如送去对面街坊,那里有两户人家,经常饥一顿饱一顿。”
庞夫人在一旁给几人倒茶,低声对夏岁安道:“二公主勿怪,他就是这个性子,可刚刚偷偷仿佛我,要给公主你沏家里最好的碧螺春呢。”
夏岁安懂她的意思,看了眼青蝉手里的鸡,视线转向庞郝学,“好,我懂你意思了……老师。”
“哼……”庞郝学骄傲地把头别过去,看着夏岁安出门。
青蝉慢她一步,眼神愤愤,手里提着鸡笼,鸡在里面扑腾,她忍不住回头冲庞郝学道:
“太傅,这是二公主给你补身体的心意,你拒绝就拒绝,也不能说我家公主不想着百姓啊!”
青蝉心道,虽然先前的公主殿下确实暴躁无礼,不爱护百姓,但傻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做实事。
一桩桩一件件,青蝉觉得要是她自己做了这么多,绝对找个人给自己颁奖。
“她怎么想着贫苦人家了,你说说?”
庞郝学好奇心上来,挑眉一问。
青蝉丫头掰着手指数:“在广阳县里,公主给流民发粥,公主开的养鸡场雇佣的是天残之人,发的薪资帮了不少人……”
她说啊说,又想起一件小事。
先前公主抓了一批打扰她用餐的乞丐,后来让她放了。
放人之前,让她将小厨房剩下的食物送给了他们。
自那件事后,公主府附近竟然多了一股声音,说公主是天仙下凡。
青蝉吐豆子般,都给说了。
夏岁安发现她没跟上,跑回来时已经阻止不了。
“……”
庞郝学老眼通红,眼皮子像画了一道赤色纹。
他扑通跪下,“二公主,是老臣误会您了!”
他先前的话都是站在长辈角度,点评夏岁安,虽然她已痴傻,但毕竟是自己学生,以身授道是他毕生的坚持。
这些教导可能用词比较严厉,他还担心夏岁安接受不了,谁知她一口应下,准备实践。
“臣没想到公主竟然做了这么多……与骄奢淫逸者不同。是臣误会您了!臣认错!”
这不道歉,他这个道德感重的老人家,晚上睡不着啊!
夏岁安呆呆地看着庞郝学,他说完话才反应过来,连忙将人扶起来。
“没误会,没误会,我挺喜欢骄奢淫逸的。”
夏岁安帮青蝉提一只鸡笼,飞快跑出太傅府邸。
庞郝学在后边看着,重重叹了口气:“老婆子,我……唉!”
“羞死了!”庞夫人朝他做了个鬼脸。
庞郝学摊手,“我也没想到二公主真干过实事。”
天色渐深时,太傅府邸的门又被敲响,庞郝学去开门,看到夏岁安后一愣。
“二公主怎么又来了?老臣还没换衣服……”
夏岁安直接将包裹塞他怀里,“送贿赂来的,不用那么隆重。”
丢下东西和话后,一溜烟跑上马车,马夫鞭打,骏马奔跑起来,留下庞郝学吃了几个马尾巴灰。
“老庞,是谁啊?”
庞郝学将情况说了,愤然:“我一定要消灭这股不正之风!”
怎么能给太傅送贵重礼物呢?他可一直都是中立派!帮理不帮亲的!
——不然也不会现在如此清贫,出门全凭两袖清风撑腰,吃饭不吃肉不吃菜不吃米。
庞夫人掂量了一下包裹重量,“这里面是什么,得用上好的丝绸包着……”
“诶,你别打开啊!我还要还回去呢!”
庞夫人已经打开包裹,看到里面的东西一惊,“老头子,这是什么东西?面膜泥?敷脸上的吗?”
庞郝学一愣,没想到包裹里面不是金银器件,也不是绝世棋谱,而是奇奇怪怪的女性美容产品。
他看着夫人眼疾手快,拿出那个标着“面膜泥”的琉璃罐子,打开来一嗅,又翻了翻粘在底部的说明纸条,随而欢天喜地往房间里去。
关门前还留下一句:“所有东西都不准扔!扔了晚上别在我屋里睡!”
发髻洁白的栀子花都染上欢快。
“……”庞郝学带着悔恨,狠狠将包裹打上结,勒得虎口通红。
他庞郝学,学富五车,求书问典几十年,连太子,他都能让陛下将其留在国子监学习,可这短短时间里,竟然栽在一个丫头片子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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