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缓缓道:“你怎么能保证,他就是一个好的选择?”
东方白笑了笑,“我能确定的只是我不想去过那样的日子。至于将来,这个朝堂实际上还是母后和阿舅在操持,坐在皇位上的人到底是谁,至少在未来的十四五年中,并不那么重要。相信这个天下,只要有阿舅在,有母后在,就不会有事的。”
德妃缓缓平复下来情绪,“容我想想吧,你总不至于心急到立刻就要走,如今中枢万文弼和严颂文倒台,朝中必然有大动,等着这些事情都过去,母后身体也恢复些再说,好吗?”
东方白也知道此事不能强求,今日的谈论已经达到了初步的效果,便点了点头,又陪着德妃说了会儿话,告辞离开。
等东方白离去,德妃坐在床上,目光幽幽地望着窗外。
作为最知道夏景昀本事的人之一,有些事情,她根本不敢多想,也不愿多想。
但此刻,她忍不住想到:
这也是在你的算计之中吗?
如果是真的,那这个念头又是从哪一刻萌生的呢?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抓起锦被裹在身上,蜷着身子,缩在床头。
在这奢华至极的寝宫之中,这一刻,她孤独弱小得如同一个落难无依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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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郊区,一处山中,有个猎户的小房子。
执掌北梁绣衣局南朝分部的三星绣衣使尉迟弘坐在房中,借着天光,在纸上写着一封绝密的信。
【南朝万、严二相落,夏行权臣事,朝堂当有大动;九河王、西凤卢、四象殷三家灭族在即,南朝地方大族人心惶惶;南帝腿伤难愈,可做文章。上述三点,如何行事,请示下。】
写完之后,他又对照着密码暗语本,将其写成加密之言,填在了一张纸条上,而后小心烧掉了原稿,将纸条塞进小竹筒,绑在了信鸽的腿上。
看着信鸽振翅,飞入天空,渐渐消失,尉迟弘看着中京城的方向,得意一笑。
这一局,他们毫发无伤,却引得南朝大乱,实在是赚大了,也算是扳回了一些在军事上的损失。
接下来,就看朝廷怎么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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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夏景昀从床上醒来,已经是整整一天两夜之后。
睁开眼,是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床,和床边熟悉的人。
瞧见夏景昀醒来,苏炎炎立刻激动地扑进他的怀中,而秦璃则端起了一碗加了许多名贵补药熬制的粥,冯秀云转头低声吩咐着下人准备热水。
夏景昀微微一笑,轻轻拍着苏炎炎的背,“好了好了,我没事,不过你再压着我,可能就要有事了。”
苏炎炎闻声便如触电般弹起,抹了把眼角,担忧地看着他。
夏景昀缓缓撑起身子,靠在床头,“开玩笑的,就是累了点,休息够了就好了!”
瞧着夏景昀那苍白的脸和憔悴的神情,苏炎炎扭头看着秦璃,“这几日咱们都回楼里睡!”
秦璃脸一红,点了点头,夏景昀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诧异地看着苏炎炎,我这大老远回来,你不夹道相迎,涌泉相报也就罢了,还要联合她们一起关门闭户,合适吗?
“咳咳,其实,阴阳调和,方为大道。”
苏炎炎却哼了一声,“一肚子歪理!去跟你的草原明珠调和去吧!”
夏景昀一愣,这事儿怎么都知道了,他眼珠子一转,虚弱道:“哎,还是好累,我再睡会儿。”
秦璃噗嗤一笑,无语道:“行了,姐姐就别吓他了,赶紧起来,吃点东西,先去沐浴一番,臭死了!”
“你就护着他吧!等他哪天抱着娃回来你就开心了!”
说着苏炎炎恨恨地在他腰间拧了一把,象征性地惩治了一下,便也不再说话。
夏景昀也不装死了,喝完了粥,便去好生洗了个澡。
待洗完澡,梳好头,换上干净衣衫,那个翩翩佳公子又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除了瘦了些,憔悴了些,和先前没什么两样。
他先去和爹娘报了个平安,而后便回到了住处,看着三个心爱的女人,“我和耶律姑娘真的没什么,这纯粹就是定西王那个老东西给我挖的坑,我这一路上都是光明正大的,跟她之间,绝对没有什么!”
苏炎炎哼了一声,秦璃抬头望天,冯秀云笑而不语,显然都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品行很是清楚。
毕竟自己怎么沦陷的,都还记忆犹新呢!
“你们这什么表情,你看,当初叶姑娘我不也没跟她有过什么吧?我又不是种马,还能见一个爱一个啊!”
苏炎炎当即对秦璃和冯秀云道:“你们看,我就说吧!他果然惦记着人家!”
夏景昀:......
看着他生无可恋的样子,冯秀云笑着道:“你们别逗他了,他眼下精力不济,怕是想不出什么借口,小心一会儿问出些别的事情,把自己气到。”
苏炎炎其实并不是真的计较,以她的见识怎能不明白耶律采奇的事情,不单单是男女之情,更涉及到南北两朝的大局,没那么简单。
今日之言行,不过是发泄一下新婚之后便久别,又得知对方携美同游的小小醋意罢了。
“既然冯姐姐也说了,就不跟你计较了。”苏炎炎放缓语气,帮他理了理衣衫,“出门在外,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瘦成这样,下次出去,必须带上我们当中的一个。”
夏景昀展露出高端渣男的手段,立刻神色严肃地轻声道:“等闲不会再出去了,出门一趟,这风波差点就把我们都吞没了。”
这话一出,三人果然顾不得计较那些,立刻关心道:“陛下和太后没什么大碍了吧?朝堂可还安稳?”
夏景昀伸了个懒腰,“问题不大了,但麻烦事不少,万文弼、严颂文的定罪审判,两人朝中派系的甄别、清洗,新官员的选拔任用,王、殷、卢三家的问罪处置。对地方大族的恩威并施,新政的推行,此番之事都有切实影响,千头万绪,有得忙了。”
他看着神色也跟着严肃起来的三女,笑着道:“不过好在如今随着万文弼和严颂文被收拾,那些个胆大包天的地方世家也被包圆了,朝野上下的阻碍终于小了不少,可以不用浪费心神跟他们耗了。”
秦璃眨了眨眼睛,“你说这些是不是就是为了转移我们的心神,让我们忘了方才的话题?”
夏景昀:???
你们这么聪明,要不要人活了。
算了,直接放大招吧!
他笑了笑,“没有的事,在烈阳关和雨燕州的两三个月,为夫是时时刻刻挂念着你们的,若非实在是事务繁多,恨不能早就回京了。”
苏炎炎哼了一声,“这种话,不还是随便你怎么说。”
“怎么会是随便说呢,为夫在雨燕州,曾触景生情,填了一阙长短句,本来打算给你们送回来的,但是想了想,还是当面送给你们比较好。”
说着他便站起身来,走到书桌旁。
嘴上说着埋怨的苏炎炎和秦璃立刻懂事地帮着红袖添香,而后认真地看着夏景昀在纸上写就的文字。
当两行写完,苏炎炎便轻声念道:“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细风危楼,一人独立,极目天涯,春愁黯然。
远行非他所愿,与心爱之人远隔天涯依旧非他所愿,但世事无奈,他也只能极目远眺,生出无尽春愁。
即使她早就知道自家夫君的厉害,但又一次亲身体会之后,还是难以抑制地感觉到了一种惊艳的愉悦。
仅此一句,便几乎让她心头那点不悦烟消云散。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秦璃看着纸上,轻声念着,而后心头便忍不住轻轻一颤。
天色已是残照,深情无人可诉。
春草如茵,如烟似雾,更如那连绵不绝又迷幻的思念和哀愁。
看到这儿,秦璃都忍不住内疚地觉得,自己和苏炎炎方才虽然只是跟相公玩闹使使小性子,但都有几分过分与不合时宜。
看着二女都陷入沉思,冯秀云便接过话头,念起了第三句。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为了消愁,只图一醉,却是酒入愁肠,终究无味。
一向将儿女之情深埋心间的这位女官,也体悟到了那深沉而令人悸动的爱意。
但是,这些所有跃动的情感,都在最后一句写完之后,被彻底化作了深深的震撼,最后变作了无边的感动。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看着夏景昀那比起出发之前消瘦憔悴了许多的样子,三女终于忍不住,苏炎炎和秦璃似飞鸟投林般伏进了夏景昀的怀中,而冯秀云则站在原地,望向夏景昀,目光之中,满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纵然这份感情是四人分享,但情深如此,亦复何求。
夏景昀轻轻拍着二女的背,朝着冯秀云深情微笑着,在心头暗自长长地松了口气。
好家伙,还差点交代不过去,不过有着这样杀招,什么怨气也好,醋意也罢,也都是“药到病除”的事情。
毕竟一首好的诗词,那是比什么单纯的情话、情歌杀伤力还要巨大无数倍的。
就在这一团祥和,浓情蜜意的氛围中,房门之外,传来府上门房一声恭敬的呼喊。
“老爷?”
夏景昀嗯了一声,“何事?”
“府外有一位姑娘带着几个随从来访,自称是北梁郡主。”
???
!!!
夏景昀看着瞬间起身,面色一变的苏炎炎和秦璃,眨了眨无辜的眼睛。
“咳咳,我如果说,我不知道,你们信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