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流西来到王氏的屋里时,她正和秦梅娘盘账,看到秦流西,便满脸喜色的站了起来。
“底下的人说你回来了,本想着这帐盘完就去你院子那边,倒没想到你先过来了。”王氏笑眯眯地上前,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蹙眉道:“清减了不少,可是一路舟车劳顿?”
秦流西向她和秦梅娘行了一礼,回道:“还好,就是吃食不太惯,进食少了点。”
秦梅娘道:“精气神还不错,就是你这个子是不是又蹿得高了点。”
这么一看,秦流西比她们都要高,说话时,她们都得微微抬头。
王氏的眉蹙得更深,男子高个是好事儿,这女子太高了,说亲倒是有些麻烦,不过想到她的身份,就把这念头压下去了。
“沈嬷嬷,你去让李婶炖个鸡汤上来给西儿补一补,就拿千儿送过来的那根人参过去吧。”王氏吩咐沈嬷嬷,后者笑着应下。
秦流西连忙制止:“已经入夏,这会喝人参鸡汤有点遭不住,不用了,岐黄也已经在我那边的小厨房炖了滋补的汤水。”
人参什么的,难道还比得上小人参精的红果?
被惦记的小人参精此时把薅下来的红果放在匣子里,默默垂泪,这果长成,顶不过三日,就很惨。
“那一会儿你把参拿回去,让她给你做。”王氏看她制止,也没勉强,却是打算把参给她带走,又解释了一句:“这参是你外祖家送来的,来的人是你表哥,一会让他过来,你们也认个脸。”
“见过了。”
王氏一愣:“啊?”
秦流西淡淡地道:“秦明月带着他找去我那边院子并引荐了一番。既然家中来了客,母亲若抽不得身,大可以跟书馆请个假,让秦明淳和秦明亓回来招待,毕竟他们才是男子,待人接物是应该的。让表妹陪伴走动,倒容易遭人诟病。”
王氏的脸火辣辣的,成了铁青色。
秦流西这话就跟一个大巴掌似的,扇在了她的脸上。
她是秦家主母,主持中馈教管下人和家中规矩,是她的职责本分,而大家族里,有外男来,却没有让女子陪伴的道理,因为有男女大防,哪怕对方是她娘家侄儿,接待也当由家中男丁,就算年纪大的那些都在流放地,可两个小的也在漓城,照样能接待。
可事实呢,却是由一个姑娘陪着耍,还在府中任意走动?
秦明月她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把一个外男带去她大姐姐院子里,还敢做引荐,她什么身份由她来引荐?
王氏感到有些无地自容,沉着脸道:“端午快到了,铺子里的生意不错,我和你姑母整日在铺子忙活,倒是顾此失彼,家里的事却没顾上,是我的不是。”
秦梅娘张了张口,叹了一口气,男人们不在,王氏主外,内务的事只能交给谢氏和顾氏,姑娘们这么大胆,怕也是长辈乐见其成的。
谢氏,是看上了大嫂的娘家侄儿了。
秦梅娘想到的事,王氏如何想不到,正因为想到了,才觉得恼怒,倒不是觉得秦家女配不上侄儿,而是如此行事,实在落了下乘。
一如秦流西所言,传了出去,外人如何看待秦家女?
秦家的姑娘,可不仅仅只有一个秦明月。
而她此举,何尝不是在狠狠地打她的脸,因为她一个主母,在家中规矩上一事来说,失职了。
秦流西淡声说道:“姑娘终日闲着脑子就容易胡思乱想,脑子不识思考了就容易生事连累家人。母亲不妨安排她们忙起来,我看村子里的姑娘由早到晚没个停的,就很好。如今日子不同以往,但也没到没饭吃的地步,家中大老爷们在西北还吃土呢,不指望她们几个赚钱供养家族,就自己赚钱买花戴,停了月钱,去绣坊接活儿吧。”
秦梅娘立即道:“这提议好,绣坊也有外活,也可以锻炼一下女红,挺好的。”
王氏也点头:“回头我会安排。”
这两人不知不觉的,竟把秦流西的话当成了旨意去执行,却丝毫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妥。
外头,王昱千就咳了一声,朗声请见。
王氏叹了一口气,家中下人不多,也不像从前那样有丫鬟传话,外男过来,也是多有不便。
她走到门口处,瞪了王昱千一眼:“进来说话。”
王昱千皮一紧,走进来,看秦流西坐在一边施施然地喝茶,心想,这是告状了还是没告?
秦梅娘把账本搂起来,道:“大嫂,我先去母亲那边服侍。”
她离开之后,王氏哪怕知道秦流西和王昱千已经见过,也介绍了一番。
“这是你大舅舅的次子,叫王昱千,你喊表哥就是。”王氏先对秦流西说了王昱千的身份,然后才瞪向王昱千,道:“这是你正经的表妹,流西。”
王昱千讪讪的,向秦流西再次行了一礼:“表妹好。”
秦流西回了一礼,不咸不淡地叫了一声表哥。
王氏这才继续道:“去岁我给你外祖母去过一信,提及你的医术不错,你外祖母出身西北权家旁支,已经出了五服的,她把你的名号给举荐到西北权家嫡系那边。这不,你表哥便陪着那权家子千里迢迢的求医来了。”
王氏对老娘的想法其实是心如明镜的,如果秦流西是个有本事的,真能治好那权家子,那么作为中人的王老夫人,这个恩情,权家得记,这是其一。
其二,真治好了,权家还得记秦流西这个超大人情,那么根基在西北的权家,对西北流放地的那几个大老爷们,自然会多有安排。
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王老夫人只需提一句,引荐一下,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权家自己想不想来求,也请随意,她只是告知对方,有这么一个道医存在。
俗世中,只要有利益可图,便可谋算,作为大家出身的王氏,她亦懂。
但懂归懂,她却不能做秦流西的主。
王氏看着秦流西,道:“权家子已经来了,要不要见或治不治,你自己做主就好,不必看谁的脸面,不管是你外祖母还是我,抑或是你祖母,都不必顾念,随你心意。”
王昱千听得一惊,看向王氏,姑母这意思竟是看重秦流西多于西北的姑父表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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