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衿不熟悉路况,决定先问问这船夫:“我们此去闲逛一圈,您可知道有什么好地方嘛?”
“我瞧您不像平常百姓,怕是读过些书的吧。寻常酒馆街铺估摸着也入不了您的眼,今日倒赶巧了,西市有大动静——花魁游街,这可是难得一见。往常想看花魁可要花银子的,今儿个您可去瞧瞧,不要钱。”
“花魁?”薛子衿突然来了兴趣。
“是啊!”
“醉月楼的花魁可是一绝。”
“醉月楼?怎么有些耳熟?”薛子衿一时没想起来。
“嗐!这您不知道?那可是京都闻名的青楼!”
云朗低声呵斥:“别说了!”
那船夫瘪了嘴,不言语了。薛子衿这才想起来,那不就是钟灵儿先前待过的地方么?
“您怎么知道得如此详细?”
那船夫偷眼看了云朗一眼,薛子衿笑道:“没事,你说吧。”
“嗐,我家就在那西市里。”
“怎么?你住在岸那边?那么每日都要往返两边,挣些辛苦钱?”
船夫倒不以为意:“也还好,就只当打发时间了。天黑了,船到哪边我就歇在哪边。”
“那你到了东市又怎么办呢?”
“照旧还是家去。”
“家去?”
“是。两边皆有屋子,并不急的。”
薛子衿此刻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傻子,本来心疼他年纪大还要出来干活,特意选了他的船。没想到小丑竟是我自己……
这不就是她大学时,逛街看见的在路边借摆摊卖菜打发时间的老头老太么……
看上去可怜兮兮,其貌不扬,实际上退休工资比普通上班族还高!
不管什么年代,有房产的,都算不上穷人。像她这种三无人员,才是最贫穷的。
“要说这花魁啊……”船夫仍然说个不停……
薛子衿无语:寻常人哪懂这些?看样子,从前也是风流过的。
她再次告诫自己:不要同情心泛滥,先心疼心疼自己吧!路旁的大爷大妈有钱有闲,别提多快活了!
于是,她将注意力放在岸两边的风景上,一悬崖峭壁间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叫声,船在水面上留下道道波纹,远远望去,还能看见东市上空飘扬的酒招子。
她坐在船头,手探向水面,凉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小心!”云朗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旁。
“快看!有鱼!”
果然,前方水面微动,隐隐可见有鱼在嬉戏。渐渐的,岸边热闹起来,可见三三两两的人影。
“马上就到了。”云朗提醒她。
薛子衿收回了手,抬头看过去,却先发现了一金灿灿的寺庙。
“欸?有座庙。”
“是,西市就在这法源寺山脚下。”
“法源寺……”薛子衿喃喃自语,听齐天影说起过它,仿佛是国寺,香火不断。
绕过法源寺后的一条道路,其实东西市是可连在一起的,只不过那条小道隐入林间,少有人往来。
说话间,两人下了船,船夫在身后吆喝一声:“客官慢走。”
确实,这的码头要更气派一些,人也多出不少。
“其实……咱们已经身在西市了,西市比较繁杂,街市住户错综。”
“嗯。走,去那边看看。”
两人并排走着,薛子衿依旧东望望,西看看,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云朗则随时准备付钱。
“(⊙o⊙)哇……”薛子衿停在一简陋的台子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是木偶戏!”
“这是傀儡戏。”云朗像是解说员。
是啊,木偶戏又叫傀儡戏,傀儡这词语原本的由来。薛子衿又把目光转向一旁藏在“屏风”后伴奏的乐队,口中不禁说道:“原来傀儡戏也可街头卖艺。”
转念一想,咱们许多艺术形式最初不都是诞生或者经由民间传扬开来的嘛,人是载体。
薛子衿看得入神,木偶灵动自如,表演者精湛的技艺使人忽略了它原本是木偶啊。
故事并不稀奇,穷书生偶然见到青楼女子玉娘,自此攒钱为她赎身,后玉娘被一纨绔公子凌辱逼迫至死。待穷书生凑齐了银两前去,只见到了玉娘的尸体,书生含泪葬妻的故事……
“啧啧啧……老土……”薛子衿摇摇头,心中感叹不已。
若现实中,真有男子愿意娶青楼女子为妻么?愿意为她倾尽家产?愿意终生不娶了么?存疑。
云朗似乎察觉到她的意思,于是笑着说:“故事嘛……百姓饭后娱资而已。”
薛子衿笑了笑,弯下腰放了几个铜板,然后又继续逛着。
“这个好精致啊!”薛子衿拿起一面具戴在头上,转身满怀期待地问云朗,“好看吗?”
“好看!”
薛子衿笑嘻嘻地取下来端详着:面具呈银色,表面装饰着神秘的符纹图案,眉心镶嵌着一块血红的宝石,眼尾张扬着翅膀,形状有些像曼珠沙华的花瓣,比之古埃及法老更神秘诡谲。左边尾端坠着一羽毛,薄如蝉翼,雕刻得精美异常。
“这面具确实精美!”云朗也不由得赞叹。
谁知薛子衿口中却发出“啧……”的一声,心中懊恼:这小子!此话一出,她还怎么还价!
果然,老板死咬住不肯松口,五两银子!薛子衿瘪着嘴离开,手里拿着那面具。
云朗不解:“您怎么了?”
薛子衿幽怨地望着他:“以后遇上喜欢的东西,你不要表现出来,你这样,我不好讲价的。”
云朗仍旧不明白:“这却是为何?喜欢要装作不喜欢?”
“是滴!否则老板会看出来,我不好趁机压价。”
云朗了然一笑:“您若喜欢,花些银钱又何妨?王爷也不会如此小气的。”
“别跟我提他!”薛子衿还在赌气,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生的哪门子气了。
“是,属下谨遵教诲!”云朗一本正经,反逗笑了她。
“这面具既已买了,就戴起来吧,物尽其用。”
“有道理。”薛子衿抬手。
云朗帮忙:“属下来吧。”说着,他小心翼翼地给她戴好,生怕扯到她的头发,反而弄疼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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